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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08 18.14.24-8  

出版社要美佳乘勝追擊,再出第二本食譜,她只好趕著規劃菜單、做菜拍照,還要配合著第一本食譜的再版到幾個據點舉辦感謝粉絲發表會,簡直是忙壞了。發表會貼近粉絲的反應,讓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每次都要花長時間準備、心情調適。

她漸漸的理出心得,如果在百貨公司會粉絲,通常配合鍋具展示,她會準備食材,用廠商提供的漂亮鍋具現場烹調,菜單可得慎選,過程不易出錯且作法不複雜,才不易在粉絲面前出糗;如果在書局,就會是場小型座談,簡報及實品展示的方式,有主軸又活潑,閒話廚藝之餘不致過於隨性。

目前她活動的範圍限於台北市,時間也有限制,她曾承諾準備三餐,是感謝方芸免費提供安居之所的回饋,她不想失約於她;有時是為了上法文課,她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學好它,她的食譜常夾著法文字卡,她也常播著法文語句練習著。

為了做菜方便,她早已把長髮剪成清湯掛麵,從右耳下斜剪至左肩上,線條俐落,為了今天這場座談會,她戴上大耳環,換上合身的黑色短洋裝,再淡施脂粉,惹來方芸注目。

"我被你養得胖了不少,你身材倒好,瘦削有型,和當年圓潤的樣子差了許多。"

"別笑我了,從承勳..嗯,離開之後,我就胖不回去了,上次回台南掃墓,我媽一直不放我走,還硬塞我不少補品,怕我吃得太省,我那有呢?"

"而且,你那像個廚娘啊?這一身打扮像是能幹的設計師,又像從時尚雜誌走出來的模特兒,你的粉絲八成以為你是「府城月季」請來的槍手吧!"

美佳對著她揚了揚手上裝著廚師帽和圍裙的袋子,"中餐好像沒喝蜜茶啊?!這些穿上,我馬上變回灰姑娘,讀者們參加粉絲會,相片早傳上部落格,假不了的。我走啦!"

"你現在出門不會太早嗎?"

"早點到會場,熟悉一下場地順便看看書,找一下有無它國食譜可供參考,出版社要我準備下年度的主題了。"

"你現在事業做很大喔!"

"別糗我了,方大教授!"

她揮別了方芸,來到了台北地標大樓附近一連鎖書局,這家書局非常大,像百貨公司一樣以手扶梯連接上下,各樓層有不同主題。她找到了座談會地點,位於三樓的「飲食與生活」,也許等會兒可以到樓上的「設計與建築」瀏覽一下書籍,擺盤與室內設計融合,可增添不少生活巧思。

出版社人員在手扶梯附近,擺了張講台及投影幕、設了座椅區,還張貼了不少新書海報,上有美佳相片及大大的「府城月季」四字。當初拍相片時,她半側著臉,臉以廚師帽和食材半遮,看來神秘,實則她不太願意讓以前的朋友知道,她離了婚拋頭露面賺錢,心裡還是彆扭。

她跟工作人員打了招呼之後,到外文書籍區去找了幾本參考書,都是法文的,她真氣自己程度不足以完全理解書裡的內容,回去可得多熬個幾晚熟讀它,她急需參考其中素材。

粉絲們陸續來了,有幾個已是常客,她戴上廚師帽穿好圍裙,邊簽名邊寒喧。陳小姐做了簡單的開場後,美佳播放簡報,聊最近做菜心得,之後,照例會有粉絲們熱情的提問,這些問題,她會加以整理放在部落格上,同時,她也預告第二本食譜即將出版,請粉絲們支持。時間差不多了,陳小姐手指手錶,暗示她下結論,美佳了解。

"最後一個問題!"

站在手扶梯前的女孩舉手了:"請問您的筆名為何叫府城月季?"

"我是從台南府城來的,而月季又稱為中國玫瑰,和玫瑰屬於同科。"

美佳注視著這個年輕不經事的女孩,她搖頭,應該不滿意這麼簡單的答覆,她正考慮是否該講一個與月季相伴到老的故事,有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站在向下的手扶梯上,藍灰格子的襯衫長袖捲到手臂上,黑色牛仔褲中分頭髮,看來瀟灑,可是太遠了,即使正面朝她,仍看不清長相。

她想走近一點,可是中間隔著好多座椅..她快快下了結論,快步繞到手扶梯前,可是人影已經消失,這手扶梯一路下到一樓,等她追過去,什麼都看不見了。她找了幾個出口,在大門內外張望,都沒看到那個身影,只好回到三樓,場地已收拾好,粉絲們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剛才的年輕女孩。

"我還是不知府城月季的意思,是台南來的玫瑰花嗎?"

"那紀念著一個在台南發生的恆久友情。"

"那有故事的吧?!"

美佳只好告訴這個相當堅持的女學生,故事太長了,以後有機會,她會將這個故事寫出來。

女孩終於滿意的離開了,陳小姐將美佳買的書拿過來。

"謝小姐,這一季的版稅已匯入您賬戶,請您核對一下。您的食譜在海外也相當受歡迎,要不要改寫成英文版的?"

"我會去對帳的,英文版食譜我沒意見,可是得等第二本食譜先出版吧!"

她們約定下次座談會的時間地點,美佳就先離開了。走往捷運站的路上,路邊有片綠地,她不禁停了下來,恣意的呼吸田園的氣息。在這麼多現代化大樓之間竟有大片菜園,感覺相當奢侈,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種出來的菜,價值可連城吧!如果種樹玫瑰..

她想到剛才的人影,那種若即若離,欲接近而不可得的痛楚已經許久不曾像這樣啃噬她的心,她想緊緊抓住什麼,可也只能對著那些翠綠的菜發呆,唉!時間差不多了,她像告訴那些菜又像告訴自己,該說再見了。

許久不曾和方芸談心了,今晚,她不想做事,泡了壺茶,遞杯給正吃著水果的方芸。

"最近還好嗎?"

"快學期末了,學生們陸續來查詢平時成績及出席紀錄,會擔心期末總成績的還算有救,學校會議多到爆,大大小小各種指標待完成,都快被待辦事項壓垮了。"

美佳邊聽邊點頭,那是另一個世界,她不懂,只能聆聽。

"你呢?座談會還順利嗎?"

"今天很成功,很多粉絲參與,而且預訂第二本食譜的人也不少。"

"那你為何看來悶悶不樂?"

她嘆了口氣,老實說了心中的疙瘩:"那人影會不會是.."

還未講完,方芸已經否決了:"應該不可能,聽說林桑在日本。"

"日本?你跟立堯有聯絡?"

"沒有,吳素月打電話給我時說的,她回台灣定居了,明宇上大學後很獨立,他們就搬回來了。"

"他們?"

方芸點頭:"素月和學長,學長在日本有案子,待那兒的時間比較長,偶而才回台南。"

美佳只覺得那股期待升上來又沉下去,原來如此,"我下午買的書還沒讀,先回房了。"她泡了一大杯茶,回房間用功去了。

暑假,子驥自願留校暑期輔導,美佳一本接一本的出書計畫,子敏忙於家教,三人只利用週末回了趟台南。下個週末孩子們去了彰化,方芸也不在,她想放個小假,核對過銀行賬戶之後,她早想找機會犒賞自己了。

轉角處有家新開的法國餐廳,進去嘗個鮮,人不多,她點了份正式的鴨胸全餐,再加半瓶裝紅酒,想好好享受這個寂靜的夜晚。鴨胸料理得相當好吃,外焦脆內軟嫩,完全沒有一般鴨肉的柴味,她跟侍者說想跟主廚道謝。主廚來了,也帶了杯紅酒來跟美佳致意。

"我是「寶大」,鴨胸是本店的主廚特選烹調,您真是內行,客人,您很面熟,是否是「府城月季」?"

美佳聽到他的稱呼嚇了一跳,"您怎麼知道?"

"我太太是您的忠實粉絲,部落格中每篇網誌都看過,買了好幾本食譜自用又送人。她追了幾次座談會,還給我看相片,廚師不見得都像我胖胖的,怪我不會保養。"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您太太,是「寶太」嗎?"美佳記得他太太,也是胖胖的笑咪咪的,很熱忱很懂得菜的一位粉絲,很常來捧她的場。

"對啊,我太太極力稱讚您的食譜圖文並茂、口才了得,人長得更美,是非常少見的料理專家,我們曾為你的身分爭辯數次,是專業廚師?是料理老師?還是美食記者?"

"我什麼職業都不是,只是平凡的家庭主婦。"

"怎麼可能,你在銀髮篇所寫的感懷父母的文章,我們掉了好幾次眼淚,那文筆真是動人。"

"感謝寶大的支持。您的菜做得很好,我還沒嘗試過鴨胸料理。"

"我到法國廚藝學校學做菜時,鴨胸是當地常見的料理,可是在台灣很少人做成西式肉排,就是因一般菜鴨的肉質太乾澀,我試了好幾個養鴨場,終於找到油質分布均勻、肉質豐美的肉鴨。"

"難怪這麼好吃!"

美佳敬寶大一杯:"感謝養鴨人家!感謝有心廚師!"

"謝謝你,那您接下來的出書計畫呢?我們都很期待能看到宴席料理篇。"

美佳搖搖頭,"這個系列,可能要延遲很久才能出書了。"

"為什麼?"寶大很失望。

"那需要大烤箱,之前台南的家中什麼都有,可是搬來台北後只有簡易廚房可用,沒法子重新拍攝製作過程的相片,能完成家常菜系列已經很勉強了。"

寶大瞭解,有客人點菜,他先回廚房忙去了。美佳自斟自飲,紅酒已然喝完,她去結賬,櫃枱說寶大交待給她打折,還要等他一下。寶大來了,他有個提議。

"法國餐廳每星期公休一天,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用這裡來做宴席料理,不過我不是無條件的,就是我太太可以來觀摩。"

美佳喜出望外,"有專業廚房,又有人幫忙,何樂而不為?"

"要不要到廚房去看一下?"

果真,什麼都有,廚具不只比台南家中的要專業,簡直是雜誌中的完美呈現,美佳很是開心,約好了公休日的碰面,她回家要重新安排出書計畫及菜單了。

她整理了與出版社的往來信件,出版社每季跟她修正出書方向,並結清上季版稅,舊約已完成,新簽的書籍約條件優渥不少,美佳將修正後的出書計畫寄給出版社,那是第二年的目標。

不過,寶大說法國廚藝學校是什麼?是Julia Child學藝的地方嗎?她上網查詢,法國廚藝學校還真多,有家在巴黎市區,歷史悠久、學員眾多,課程內容豐富,學員口碑也不錯。台灣曾有廚師到這兒,學藝過程相當精采,他建議有興趣者最好先到語文學校上課,習慣當地人說話的速度再入學,才能事半功倍。

她很心動,學費雖不便宜,但美佳現在的收入用來支付學費也不是不可行。她蒐集了不少資料,打算有空時再慢慢瀏覽,有些放在心中的夢,還是偶而會探出頭來,伸出枝椏來騷癢她。

午夜夢迴,常見到那個瀟灑的身影背對著她,她試著喚住他,可是那身影頭也不回的直走著。好不容易追上了,一轉身,是立堯,可是他不認得她了,問她是誰,有什麼事,那種相見不識,生疏得令人心寒,往往嚇得她一身冷汗,半夜醒來再也無法入睡,她真是想他又怕夢見他。

他真的和素月照舊過他的日子了嗎?他現在到底在那裡?他還記得她嗎?

 

<<作者的話:我睡不著的时候會不會有人陪著我,我難过的时候會不會有人安慰我,我想说话的时候會不會有人了解我,我忘不了你的时候你會不會来疼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兒也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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