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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快過完了,子敏趁著泰行分發之前南下探望他,她買了一束玫瑰花,極大極美,但不是大紅色的,而是紅白雙色絞紋,共十朵。

泰行接了花本來很高興,仔細一看,皺起眉頭:"這是玫瑰花嗎?我怎麼沒見過這種有紋路的?"

他努力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以前社團活動背的花語全派不上用場,這代表什麼意思啊?"

子敏笑了:"你知這花的品種嗎?"

泰行不知,子敏不讓他再傷腦筋:"這叫奇蹟,十全十美的奇蹟。"

泰行很感動,他們倆人能在大學重逢就是一種奇蹟,他沒想到子敏真的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你打算去那兒呢,阿兵哥?"

今天子敏沒交通工具,這趟回台南明宇已回美國,她麻煩林叔叔送她到市區的書局,再與泰行會合的,泰行沒什麼想法,只要有一個地方可以跟子敏聊聊天就好,他都可以。

子敏想著包包中舊家的鑰匙,"不然你先跟我到舊家去好了,我去拿幾本書,你再想想要去那兒走走。"

"我可以順便參觀一下嗎?"

"好啊,只要你不嫌房子太久沒人住,空氣不流通灰塵又多。"

泰行不在乎,心中暗自歡喜,他終於可以去瞻仰他仰望許久的地方了。

泰行騎摩托車載子敏過去,一二樓已經改成銀行,子敏帶著他去走動了一下,告訴他那兒本來是候診室、診療室、病房、育嬰室,現在都已是銀行的櫃枱和辦公室了。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將房子收回,還要將它改回診所。"

三樓以上是屬於居家範圍,子敏打開了好幾道門鎖,進了三樓,是唯一還有電源的一層樓,有客餐廳、他們四人的房間,上四樓子敏要泰行小心跟著,雖有落地窗,採光並不好,灰塵也多,有起居室、書房及兩個房間。子敏拿了書,是子驥要的素描簿及她要的史懷哲傳,再到頂樓。

"這兒本來是很大的花園,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曾經有一棵很大的樹玫瑰,現在移植到林叔叔和媽媽的新家。"

"抱著花到處走也不方便,乾脆在這兒聊聊天吧。"

"也是。"

他們回到三樓,她先找了個花瓶將花兒插了起來,再燒了壺開水,還好還有她之前和子驥帶來的茶包。她忙著的時候,泰行走到了落地窗邊,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那個燈柱,他以前騎腳踏車暫停的地方。

一晃,多少年過去了,原來他以前一直仰望著的是子敏家的客廳並不是她的房間,不過不重要,那時候的燈光帶給了他無限希望,現在終於可以得償宿願,陪伴在子敏身邊。

子敏喚他,他趕快過去,餐桌上已有兩杯茶:"這木質桌椅我已經擦好,比沙發乾淨,我們坐這兒喝好了,你將就一下。"

"花好人美茶香,誰曰不宜?只是這花的花色,近看有些像松阪豬肉,好像沒那麼漂亮了。"

子敏瞪他:"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貧嘴?我怎麼都不知你是這種人?"

泰行笑說:"我為了要在你面前扮演一本正經的超能力學長,費了多大功夫你知道嗎?"

一把拉住子敏的手,吻住了她,子敏推他不動,也覺得久別才再面一次,暫且配合著他,一解相思之苦,可一會兒就覺得心裡不安,有太多過去的回憶,她實在害怕太親密的接觸,趕緊將臉偏過。

"你再這樣子,我們就離開這裡去公共場所吧!"

泰行看子敏臉色凝重不像是開玩笑,只好放開她,悶悶的喝著茶。

子敏怕他不高興,問:"你想聽一個十年的故事嗎?"

"什麼故事?"

"我媽和林叔叔的故事。"

泰行當然是願意聽的,子敏娓娓道來,告訴了他林叔叔和媽那十年的苦戀,其中多數是明宇告訴她的,有一些是後來她問媽的。她花了很多時間描述了林叔叔所有的安排,包括日本旅遊,以及最後的樹玫瑰重回女主人懷抱,不分四季花香滿懷。

語罷,泰行握住了她的手,說:"即使我認識張醫師,我還是必須說,這個故事很感人,林叔叔真的很用心,如果我是你媽媽,我也會感動的。"

子敏不以為然:"是嗎?像這樣他們感情是開始於對婚姻的不忠實,你會覺得感動嗎?"

泰行點頭,說:"我當然覺得要對婚姻忠實,不過,我很佩服你媽媽,當初受到這麼強的吸引力,她還是沒有背離家庭,選擇留下來;我更佩服張醫師,為了成就自己所愛的人,情願犧牲自己,轉身離開。"

"你覺得我爸做的事是對的嗎?"

泰行點頭:"我也會如此。"

子敏搖頭:"可是如果他沒離開,我還能有個圓滿的家庭。"

"圓滿只是表相而已,夫妻兩人各懷心事,那樣的人生只是彼此折磨而已,我寧可看清事實,擁抱一個真誠的人生,如果其中的一人心已遠離,何苦維持虛假的表相。"

他注視著子敏,說:"子敏,我很愛很愛你,可是我不要勉強你,我要你因為愛我而跟我共度人生,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不愛我了,大可以誠實的告訴我,不要逃避,我不會強留你的。"

子敏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麼真摯的一段話,眼眶紅了,她知道他愛她,只是不知用情如此之深,她攬著他的脖子。

"謝謝你。"

她主動獻上她的唇。兩人温柔的親吻,越吻越深,呼吸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欲罷不能,後來還是子敏先站起來:"我餓了,我們去覓食吧!"

子敏將杯子收好,和在門口等待的泰行一起將一重一重的門關好,等到了小吃店,才想到玫瑰花忘了拿。

"怎麼辦,還有時間回去拿嗎?"

"不拿也沒關係,我已經領受到你帶來的奇蹟了。"

吃吃喝喝,快樂的時光總是容易過,一下子,他又要趕回家準備回營隊了。兩人再怎麼不情願,還是得受那離別之苦。

子敏回到台北,接到泰行的電話,他分發到台南的衞生所當醫官,以後應該還有機會碰面,再跟她電話聯絡,沒想到就失了聯。子敏忙著醫院見習,心中納悶,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一點消息都沒有,最後還是宿舍學妹找上門來,手上一疊信。

"子敏,舍監要我拿信來給你,不然她那兒沒地方放了。"

是她熟悉的泰行的字,她竟然忘了告訴泰行已搬出宿舍了,難怪都沒他的消息,子敏如獲至寶,將信件先按照時間順序排好,地址都來自同一家衞生所,子敏先用剪刀將信封口全部剪開,再一一打開看那信件內容。

信中泰行告訴她,由於偏遠地區醫療資源缺乏,由衞生所派駐的醫官到偏遠山區進行巡迴駐診,好處是不用操練,也可以幫助偏遠地區的民眾進行預防檢查,並替住民們解除一些小病痛,有必要的話載他們下山進行進一步的治療,缺點就是要一個村落一個村落的跑。

偏遠地區有的還有道路是柏油舖設好的,他們能直接將醫療車開進,利用設備進行健康檢查,就可以利用休假日回到衞生所休息,甚至於有機會回到市區。比較麻煩的是很多地方地震大雨山崩路壞,車子不通,他和另一個同儕還要背著醫療設備及裝備補給前進山區。

他們每個村落會停留一兩個星期,讓聚落的住民能通知更深山區的人們前來看診,有學校可住算是挺好的,有時候還得搭帳蓬露宿山區。這些地區有的甚至於沒有電沒有自來水,手機根本不可能通,他們的信件,如果看到郵筒會投進,郵差會定期(天知道有多久)來收信,不然就得等回到衞生所才能投郵。

他每到一個地方一定會利用空檔寫信給她,要她回信的話就寫衞生所的地址,他總能收到的。他還在信上編號,這樣子敏才能據此知道發信的先後順序,郵戳及收信日期應該是不準的。

果真,子敏重新調整了信件順序,再重新看信。泰行的字跡斯文,細細描述每個地方的看診經驗,他說七年醫科生,真正動手接觸病人的機會並不多,可是山區居民把他們這些臨床經驗有限的有執照醫師當成神一般,什麼疑難雜症都問,他從牙齒問題治到風濕病到婦科問題,簡直是無所不能,有次還接生了個小孩,還好沒難產。

泰行的文筆真好,他把那種面對問題不知所措可又要強自鎮定解決問題的過程,寫得笑中帶淚,可又充滿了人性的關懷,子敏每看一回就笑一回,她又發現了他新的一面,她發現自己真的不夠瞭解他,過去五年的認識還不如這幾封信。

她趕緊提筆回信,他應該等得很心急了,先寫了一封信致歉,將自己搬家的事以致沒收到他信的事告訴他,再跟據他所去的村落上網查資料,印了一張他的行進路線圖。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以後她會幫他做記錄的,那印出來的路線圖短短的距離曲曲折折,可見山路崎嶇,非常不好走,3D圖上的俯瞰全部都是山,看不到村落的痕跡。她先將此封信寄出,之後按照他的來信,一封封回信給他。

她查遍網路,那些村落有什麼特色,居住的原住民的習俗、特產或是人文歷史等,再來是他遇見的病例可能是什麼狀況,她查了書問了老師,再詳細回答他。她學著他,在信上編號,免得他一次接到了好幾封信,弄不清信件的順序。

有一天她終於接到了他的電話,他說他終於回到了市區,總算可以打電話了。他收到了她的一大落信,很是開心,他會隨身帶著,可以解決他不少思念之情。

他說他很想念她及慕之,可惜手邊沒她們的相片,他們聊了許久才依依不捨的掛上電話。子敏想想,將手上的畢業典禮的相片及承勳過去傳給她的慕之的相片揀了幾張,陸續傳了給他。

他回訊,"我很開心!我真的好想你!"

頓時所有的思念全湧上來,她真想他,她一張張的回味著手機中的相片,再一次把他的信全部瀏覽了一遍,內容雖多,可是全看一遍,還是用不了太多的時間..她開始倒數著他退伍的日子了,數著饅頭數著泰行回家的日子,到底還要多久啊?!


<<作者的話:圓滿只是表相而已,夫妻兩人各懷心事,那樣的人生只是彼此折磨而已,我寧可看清事實,擁抱一個真誠的人生,如果其中的一人心已遠離,何苦維持虛假的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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