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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她明白自己還在意他,可是她還愛他嗎?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了,只知道過去她一直避免想到他,像這樣突如其來,卻讓她手腳發顫、心思紊亂,完全沒法子思考。>>

 

孝邦開著新買的四門轎車,沿著山路往上開。昨夜下了一夜雨,打落在地不少紫紅色櫻花瓣,被一早出門的車子輾過,混成了兩側似血花泥,樹上還有未落的殘存花朵,在寒風中搖曳著,有種蕭瑟的美,小雨中,應該還可以持續幾天,可是這一季豔麗的櫻紅,再好也沒有幾天了,這個季節,眼看就要落幕。

孝邦等著紅燈,看到對向的公車站,在這一早還有人冒著寒風等車,看得出是個纖細的女孩,身材差不多就和子敏一樣,不會是她吧?他想要看仔細一些,一把洋傘遮住了等車人的臉,要不要下車去看一下呢?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看到這種身材的年輕女孩,就會以為是子敏。理智一些,她這種時候,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這附近沒什麼景點,就是一間旅館,她會在這種時候住在山上的旅館而且一早就退房?他想不出這種可能性,八成是附近的學生要趕著上學吧!

算了吧,綠燈亮了,他往上山的路開去。想到了子敏,孝邦心中五味雜陳,她和他真的緣盡於此了嗎?他昨天在小木屋回想了一個晚上,他當初真不該讓她走的,光是聽她一面之詞說她愛上了楊泰行,就讓她離開,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可是任他如何推敲,還是想不通她離開的真正原因。

那天碰到楊泰行,他真想揍他,就是他害得他讓子敏離開他,可是他一定莫名其妙,都已經過那麼久,他一定想不通,為何曾經好意給過學妹筆記這件事,竟會在幾年後引來皮肉之痛。

他忍著幾天沒早上去病房等他,只在下午的時候陪媽媽去做運動,等他想到有事找他時,他就請假調班了。他是怕有衝突,故意避開他吧?在美國時,孝莉曾傳給他她和Minyu Lin林明宇在社群網站的對話,是她代他問的。

Are you available?你到底有沒有固定交往的對象?"

"當然沒有,我可還在尋尋覓覓。"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單身的孝莉還是一下子就讓林明宇說出真相,比他這樣瞎猜好。

"你和張子敏不是一對嗎?"

"我們是好朋友沒錯,可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們不是一起去好幾個地方玩嗎?好像感情很好耶!"

"我們去了日本,也在台灣碰了幾次面,可是我們真的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種關係。"

"可是你社群網站那些相片看起來真的很像有那一回事。"

林明宇放了一張很大的笑臉:"那只是故意要讓那些單身漢們羨慕的,張子敏不是很漂亮嗎?"

"是嗎?那她有男朋友嗎?"

"那是她的私事,no comment。"

孝邦看到這裡很生氣,好一句no comment無可奉告,林明宇不過在美國多待了幾年,就學會了美國人那套保護隱私的話,可是他又拿他沒輒,他只不過是孝莉網路上的朋友。

他繼續看著,"那張子敏還在念醫學院嗎?"

"你為什麼這麼關心她,你不會直接問她嗎?"

"她不是我朋友,是我朋友託問的,他在社群網站上看到你們的相片,想找她,他有個失去聯絡的朋友也叫張子敏,想問問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女孩子。"

"喔,她應該在實習,就快畢業了。"

"在台北學校那兒,還是台南她家附近實習嗎?"

"不是,在台南。"

之後兩人開始閒聊台南的風光,孝邦就沒細看了,孝莉總算打聽到了子敏的近況。他這次回來,終於忍不住打了手機給她,可是她的電話一直不通,不像是換電話的語音服務,只是沒人接。他連打幾天,仍然沒接通,後來才想到應該問楊泰行怎麼一回事的,也許他還跟她有聯絡。

他開車上山,找了個一早就開門做生意的勤快花農,買了一大束白色海芋,他答應媽媽今天從小木屋回去時,會到花園去買一束花帶到病房給她,他付了錢拿了花,想想又回頭多買了一束,等會兒再買根肉骨頭,可以給小魯換個新的玩具,海芋放在那供佛的花台上,會很美的。

他掉頭往山下開,剛剛獨自等車的女孩已經不見了,應該上了公車。唉!媽媽這樣為骨刺所苦,王教授看了檢查報告,老是這樣疼痛吃藥止痛不是辦法,還是開刀才能一勞永逸,他還說媽的骨質疏鬆很嚴重,開刀風險比較高,可是這是提昇生活品質的唯一辦法,光是靠運動,只能改善,已經沒辦法治癒了。

媽一直在他面前裝得很堅強,可是那天他要送她來住院時,她竟痛到上不了休旅車,腳沒法子使力踩上階梯,他抱她上車也沒用,痛得直呻吟,把他嚇壞了,趕快要爸請司機開車過來,車身較低她才上得了車。她早就不舒服得沒法子開車,舊車都處理掉了,他這才趕快去買了一部轎車。

那部休旅車年代久遠,乾脆就淘汰,他其實不捨,可是有些時候,不捨也無濟於事,他長期不在,過去都是麻煩冠旻定期幫他發動、上路跑一跑,他已經抗議很多次了,他不要再開那部老爺車出門了,萬一在路上拋錨可是會丟盡臉,萬一不巧上了報,以後他在台北眾妹之前怎麼混得下去?他不想添人麻煩,只好忍痛割捨。

他知道自己不容易與人深交,可是一旦建立感情,就很難忘懷,有時候感情的產生,就只能說是緣分。像上次在彰化碰到的父子檔,張先生和小「慕之」,都很投緣。

慕之應該快三歲了,回台前他還到紐約最大的兒童百貨公司,買了最新款最多變化的變形金剛,本來想趁這次回台,親自送到彰化給他,跟他玩一玩,他要看他長大了沒。可是媽的狀況比他想像中嚴重許多,他沒空南下,應該打個電話問張先生地址,寄去好了,慕之一定會很高興的。

媽這次會開刀嗎?聽爸的語氣應該不會,他很擔心開刀過程的風險,總說能撐就再撐看看,也許醫學進步,還會有什麼不用開刀的新療法也說不定,也許吧!

爸總是很擔心他們的安全,替他們評估做一件事有什麼可能的風險,有時候太擔心了,就變成多慮,他是不會像冠旻開快車飆速跟自己玩命,那是很不智的做法,萬一有個閃失就粉身碎骨,爬山相對來說,是個有益身心的運動吧!

他在美國爬了幾次山,沒敢讓爸知道,越爬越高,最近幾次他已經請嚮導帶著他往崇山峻嶺處走了,他對於外來的民族的入侵,造成原始居民的遷移軌跡覺得很有興趣。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覺得跟子敏很近,好像還不識愁滋味的跟她討論著南島文化,那時候真是年輕啊!

工作之後煩惱多了許多,美國的投資銀行運作比想像中複雜,美國人的社交文化和台灣有很大的不同,談球賽談藝術談酒談政治,他都還應付得來,可是談女人談毒品談黑市交易,他可就沒辦法打得進去他們的世界,可是沒這樣,別人不會把你當成同一陣營,某個層面還是跟他們格格不入。

目前有關銀行可移植經驗到台灣的如銀行組織結構、投資方案評估與新金融產品的設計,他大致都瞭解了,也許,就趁著媽媽開刀需要照顧時,把美國的工作辭了,回台灣專心陪她一陣子再去爸的銀行工作?

他決定了,今天要做兩件事,跟楊泰行要子敏的電話,另一件則是弄清楚媽媽到底何時要開刀,喔,再加上一件,寄變形金剛到彰化。他滿意的笑了,加快馬力下了山。

***

好冷,子敏在寒風中瑟縮發抖,還好旅館的人願意借傘給她,她才不致於一身狼狽去面試。泰行昨晚離開時,是不是也這麼冷呢?他沒帶傘,一定又濕又冷吧..都是自己不好,害得他冒雨離開。

氶敏昨晚越想越後悔,還哭了一整夜,眼睛都腫了,臉上施了薄薄的脂粉還是掩飾不了那浮腫的痕跡,最麻煩的是影響了視力,子敏上了公車,剛看那公車號碼都模糊不清,還好只有一個路線應該不會弄錯,她數了站牌下了車,到站了,應該沒錯吧!

她湊近一看,原來自己早下了一站,怎麼會?她上車之前確認過,可是沒時間追究了,得趕緊走到下一站才行,考試時間快到了,得加快腳步。她張望著,這時候沒計程車,如果能搭得到便車也不錯,算了,那部四門轎車開得真快,她攔它不住,還是自求多福吧!

她走得很快,剛好趕上考試,應考的人真多,還碰到不少同學,幸好這些題目她胸有成竹,下筆很快,沒受失眠的影響。接下來等著叫號面試,她得到分科的考場去,人不少,小兒科真是競爭激烈。

她的號碼還有的等,她坐下來,拿起筆記想好好的複習,可是昨夜發生的事一直擾亂著她的心思。她真是對不起泰行,這次北上,她是心甘情願等著他的,她期待著跟他,嗯,關係能進一步突破,應該這麼說,她不排斥讓他知道她願意相伴他一輩子。

可是晚餐時候他說的話讓她興致全消,她不是要拒絕泰行,只是一聽到孝邦在台北她就慌了,她明白自己還在意他,可是她還愛他嗎?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了,只知道過去她一直避免想到他,像這樣突如其來,卻讓她手腳發顫、心思紊亂,完全沒法子思考。

她真的很享受跟泰行在一起的時光,不管是下午的散步,或者飯前的纏綿,或是用餐時的談笑,可是憶起了孝邦,一切都變了調。孝邦的影子,似乎就在那兒看著她,用痛苦的眼神訴說他的思念,甚至回到房間,那瞬間的恍神還誤以為相伴的是孝邦,可是睜開眼,眼前的人卻是泰行。

這樣對泰行很不公平,他值得她全心全意對待,怎麼能讓過去阻礙在兩人之間?她真是對不起他。她不是有意要趕他走的,只是想先冷靜一下,那知他就這樣走了,她一定深深的傷了他的心,等考完試她一定要去找他解釋。

"15號!15號!"

子敏突然回神,趕快站起來,那護士已經很不耐煩,"你再不出聲我就叫下一號了。"

"對不起。"

子敏跟她道歉,急忙進入考場,十分鐘後,神情沮喪的出來了,唉!每次重大考試,她越在乎就越容易給自己壓力,壓力過大就容易出錯,剛剛主考官給她看的病理切片,她明明會的,可是脫口而出卻是另一個答案,從他們的眼神她明白自己沒希望了,唉!算了,能不能來台北和泰行相聚只能看緣分了。

她打電話給他他沒接,他回去值班了嗎?他還在生她氣嗎?

***

泰行模模糊糊的聽到電話響了,他想接,一定是子敏考完試了打電話給他,可是他沒力氣,他知道自己發燒了,全身發冷直打顫,喉嚨痛嘴唇發乾,全身乏力骨頭疼痛,想咳嗽又咳不出來,發出的聲音根本不就叫聲,應該是感冒了。可是他沒力氣給自己倒水渴,也沒法子給自己弄個冰枕,他最後的力氣在打電話去醫院請假時就用完了。

子敏不知考得如何?像昨天那麼有把握嗎?如果她在這兒就可以照顧他,給他倒杯水,幫他加件被子,他真的很需要她,可是她需要他嗎?他想接電話叫她來,算了,她還是快些回台南,補個眠,她昨夜一定也沒睡好。他心下一沉,他不要去想昨夜的事,他一定是想得太多,才會從頭到腳都這麼不舒服。

手機一直響,到底誰這麼吵人,一直在找他?是子敏嗎?她應該不會鍥而不舍,那是醫院嗎?他不是請假了?是家裡嗎?爸媽一向等他打回家,不會吵他工作的,還是病人呢?他現在應該去巡房的。

那2床的骨折病人他應該要教他出院之後怎麼護理,帶著石膏怎麼洗澡,5床的病人骨肉瘤的切片報告今天會出來,不知是良性還是惡性的?10床的病人今天要試那脊椎調整背架,不知穿起來會不會很不習慣?他掛心著每一床病人的進度,還有下午復健室的病人,他昨天已經調班了,今天又沒去,病人狀況如何呢?

又響了,那是誰呢?他沒力氣在意了,他迷迷糊糊半昏半睡不知過了多久,有敲門的聲音,他以為自己大聲回應了,可是只發出微弱的聲音,應該是隔壁的阿華回來了,他是R2的學長。

阿華推門進來了:"泰行,王教授說你突然打電話請假,很反常,要我回來時一定要來看一下你。你怎麼還在睡覺?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有冰冷的手放在他額頭上,"怎麼這麼燙?"

泰行聽到學長在那兒奔忙的聲音,他放心了,有學長在,他可以安心的生病,有學長在,真好。他昏沉睡去,不再去掛心那不停鳴叫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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