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1511353_1538149353179037_4237713616022619376_n.jpg

<<作者的話:如果他知道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那家被隔離的醫院之中,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回台灣,接下來的人生,就會不一樣了。>>

 

第二天早上慕之一起床就想游泳,可是這種天氣穿大外套都還嫌不夠暖了,怎能游泳呢?吃過了早餐,孝邦只好再帶著他到海邊走一走,這次林桑有備而來,孩子總算能挖沙堆城堡,又捉到了兩隻螃蟹裝在杯子裡,算是滿載而歸。

臨回台南前,林太太給了慕之他昨天做的餅乾,還有她今早做的蘋果派,她還很好意的分了兩袋,一袋他的、一袋慕之的,方便在路上吃。他謝過温暖的主人,還承諾他們,等天氣暖些,他會再帶慕之來。進了市區,他帶了慕之去吃了碗粿、魚羹,沿路再給張先生買了幾種知名小吃,到彰化應該冷了,不過尚可解饞吧!

孝邦給承勳打過電話,還沒到,張先生已在門口等了,慕之看到爸爸很高興,給他看杯子裡的螃蟹,講他在海邊玩的事說個沒完,又得意的說:"我還做了餅乾喔!"

孝邦先給了張先生手上的一大袋小吃,他接了過去,看到了這些久違的食物,很開心,孝邦再遞上林太太準備的紙袋。

"那是民宿女主人送給慕之的,他做的餅乾在裡頭。"

承勳拿出一看,除了餅乾還有蘋果派,他的臉色變了,"民宿在小離島?"

孝邦稱是,承勳將紙袋拿給慕之,藉口拿小吃進廚房,在裡頭待了很久。等他終於出來時,神色不對,孝邦不知是否自己多心,張先生眼眶微紅?不過他不敢多問,那臉色真是可怕,他不敢多提去台南的事,只是跟承勳說他明天整理了資料就會北上,要等好一陣子才會再來彰化。

他蹲下來跟慕之告別,慕之聽到他要離開,雙手攬著他脖子許久不放他走,孝邦只好跟他這個最近最要好的玩伴說,他會儘量把事情辦得很快,也許可以早點回來看他,再親了他一下,他才放手讓他離開。孝邦從來不知道分離是這樣酸苦,有別於子敏之前離開時的心痛,可是兩者同樣讓他非常難過。

第二天上班日,孝邦經過王老闆的同意,將一些內部文件及報表影印,預備帶回台北跟銀行主管做簡報的時候用,他很高興這件事終於告一段落,總算可以跟主管們交待,不會丟爸爸的臉。他用了比預期短,僅兩個月的時間就查明原因,不過就銀行來說,這件事只算完成了一半,要等到大吉公司付清利息才算結束,接下來的工作,可得由大吉接手。

他跟王老闆解釋,美國客戶積欠貨款,可是又有匯款憑證,大吉最好還是派人跑一趟美國跟公司對賬,才有辦法弄清其中緣由,把賬款追回來。王老闆同意孝邦的看法,大吉當然要派代表去美國解決這個問題,他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面帶憂色,後來才坐下來跟孝邦講他的為難處。

大吉公司要派人去美國有它的困難,不是不應該,而是沒能力。一方面年關將近,工會成員得知大吉公司虧損,被通知沒有年終獎金正在醞釀罷工,工會代表的意思是員工們辛苦了一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年底可以有一筆外快,他們無法理解,明明大家一直在加班生產,訂單滿載,大吉公司怎麼可能沒錢?一定被老闆私下拿去用了,再弄個假賬冊給他們看,捨不得花錢給他們過個好年,他們才不要當這樣的冤大頭,一定要老闆將錢吐出來。

這件事很麻煩,他和幾個核心幹部正在煩惱怎麼處理;一方面是大吉公司沒人有這樣的英文能力,可以到美國去跟客戶解釋甚至於核對賬冊,可以請孝邦好人當到底,幫他們公司一個忙,跑美國一趟嗎?他願意支付陳襄理到美國這一趟的差旅費。

工會的事孝邦略有耳聞,王老闆現在真的內外兼燒,可是他是銀行員工,能不能去還是得請示上級主管,不是他個人可以決定的,不過,如果銀行同意,他願意幫大吉公司這個忙。

他回到了台北,爸媽看到他很是高興,自從到彰化,這還是他第一次回家,兩人只是看著他,不敢開口問他事情辦得如何?順利與否?他到書房跟爸爸報告他的發現跟大吉公司的難處,爸笑了笑,只是說這件事該怎麼處理,還是得經過主管會議的提案討論才能決定,要他整理報告資料,沒有多說什麼。

爸爸的眼神瞞不了孝邦,雖然他沒有明著讚許,但孝邦知道他心裡高興,一定很驕傲兒子可以獨當一面了,不枉他多年來的苦心栽培。

芝蘭看到他回來了很是開心,要王媽多加幾個菜,孝邦瘦了不少,以前那麼重視修飾的他頭髮長了,衣服皺了,看來疲倦不堪,在外面一定沒好好吃也沒好好睡,吃了許多苦,這作事總算告一段落,他終於能回家長住。

她想,張子敏的事他已經知道了一陣子,也許願意放下,陪她去外面應酬甚至相親?她暗示著孝邦,快過年了,有好幾家至交的女兒都回國探親了,是否找機會去朋友家坐坐?或者,跟她去百貨大吉公司,到吳珊珊那兒選幾件衣服,她已經擔任採購部門的主管,快可以接班了。

孝邦笑了,媽在打什麼算盤他知道,可是不用去戳破她,"我說不定還要去美國一趟呢!"

"為什麼?"

孝邦簡單的說了王老闆拜託他到Los Angeles對賬的事,"不過這個還得等銀行決議,還說不準。"

"那正好媽想趁開刀之前到美國看看孝莉,如果你有美國行,陪媽去吧!"孝邦同意了。

孝邦回到銀行復職後,引起所有人側目,"董事長的兒子提前回來了,看他消瘦不少,該不會是吃不了苦吧?"

"他一定什麼問題都找不到,乾脆放棄吧?"

"虧他當初還誇下海口,真是太自大了。"

孝邦只是專心的整理他的提案,不管他人耳語,什麼話都不多說,對李經理也是畢恭畢敬的,不提辭呈及存摺的事,李經理倒是找了他,當著他面將辭呈撕掉,存摺等還給他。

"陳襄理,你的辭呈作廢了吧!反正三個月期限還沒到,就算了吧!"

孝邦不置可否,隨他演戲,反正李經理還是不派工作給他處理,把他當成無用閒人冰在一旁,他就暫且休息幾天,過去這樣絞盡腦汁日夜煩心查對那些傳票,他真的累了。他一直沒申請差旅費,存摺印章提款卡拿了回來也放在抽屜之中,他要等事情處理完畢之後,才自覺配當銀行員,提領屬於他的薪資。

主管會議到了,孝邦在會議上跟大家簡報,他先跟主管們說明他的發現,用很多佐證資料證明問題所在,大家同意,這正是大吉公司的財務缺口所在,讚嘆聲此起彼落。

"能找到有問題的賬款,陳襄理真的很了不起!"

"陳襄理一定很認真查賬,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有結果!"

"大吉公司提供的福利一定很不錯,陳襄理才能查得這麼順利!"

他得到大家的認同後,再播放了工廠的內部的相片,檔案室、過去兩個月搭的行軍床辦公室、吃大鍋飯的餐廳及洗克難澡的地方,跟大家說明他是在什麼樣的條件下查賬的,主管們都非常吃驚。

"怎麼沒住旅館吃餐廳?"

"工廠的生活條件怎麼那麼差?"

"這跟銀行工作環境差太多了,更不用說跟家裡比了,陳襄理怎麼能忍耐這麼久?"

等大家安靜了,孝邦再說明銀行的立場,現在當務之急的是銀行的債權,大吉公司需要把賬款要回來,才能清償對銀行的欠款,這件事才算了結,等大家認同,才把王老闆的請託跟大家說明。

主管們面面相覷,這個好人也做太大了,不只幫他查到問題,還要幫他解決,真要跑這一趟嗎?美國人會認錯嗎?後來董事長裁示,反正陳襄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去試試看吧,反正大吉公司願意幫他支付到美國的差旅費,而且過去二個月他並沒有支領任何的銀行補貼,就由這筆金額支付赴美期間的薪資,這件事就算定案了,年假休完後即期出發。

孝邦還是陪著媽媽去參加了幾個餐會、去百貨公司挑了幾件衣服,吳珊珊在貴賓室親自接待,她本來是嬌俏的小公主,現在更顯得落落大方、應對得體。

吳珊珊介紹了幾個新進品牌,歐元貶值美金強勢,所以增加了歐洲進口服飾的比例,兩人交換著對各國景氣的看法、台灣頂級消費者偏好的改變、匯率與進出口商品風險的控管,孝邦教了吳珊珊幾種可以避險的金融商品操作,珊珊也分析國際男裝的流行趨勢,兩人聊得欲罷不能,後來還單獨的去吃了幾次飯,雙方的家長假裝不在意,可是都難掩心裡高興。

過完年,孝邦飛到了San Francisco,先把媽在孝莉那兒安頓好,再到Los Angeles 去找美國的客戶First Sales Corp.,可是過程並沒孝邦想像中順利,斡旋了許久。

王老闆雖已事先跟客戶打過招呼,可是First Sales Corp.Accounting Manager, Nancy看樣子熱絡,可是講起話來公事公辦,"Dr. Chen又不是大吉公司的成員,即使有主管口頭授權,我們沒有義務要提供賬冊提供您核對。"

孝邦好說歹說,最後打電話給王老闆,要他傳真一份蓋了大吉公司大印的英文的授權書,表示他雖為銀行員工,但是經大吉合法授權的,Nancy才勉強認同孝邦的代表性的。

之後孝邦拿出他影印的傳票及原始憑證,要來核對過去三年的出貨及匯款資料。會計經理Nancy雖同意暫時讓他先核對,但她要求,查出任何問題都不算數,還是得等王老闆派大吉公司的人來,提供原始憑證正本才能做後續處理。

孝邦知王老闆事情還沒處理完,先核對再跟他聯絡吧,他花了一段時間,果然查出First Sales Corp.的確都匯款了,匯款單副本也都寄往台灣做為銷賬的憑據,可是王老闆那兒確定有部分賬款沒有入賬的資料,國際匯兌有時間差,出貨、應收賬款的銷賬、銀行存款的負責人員各自不同,業務量又大,資料沒有整合,才會有這種錯誤。

可是First Sales Corp.匯款是實,那錢到那裡去了?孝邦核對著那些匯款單,並不是每一筆都沒入賬,那到底差異在那裡?他比較匯款成功與未完成入賬的單據,發現了,國名與國碼出問題了,那些不成功的都匯到Thailand去了。孝邦很高興,去跟Nancy討論他的發現。

Nancy同意他的看法,可是還是那句話,要王老闆派人帶憑證來她才能處理,她還必須要上呈General Manager,才能要求Financial Manager財務經理去追回款項,而且First Sales Corp.還要追究責任,這都不是她的權責範圍。

孝邦知道Nancy講得有道理,權責分明才是標準的美國公司,可是這得等王老闆那兒配合才行,他打電話回台灣。

"王老闆,我查出來了,你可以派人帶原始憑證正本來了。"

"可以緩幾天嗎?"

孝邦不太高興,"為什麼不能盡快處理,工會問題還沒解決嗎?"

"不是,你沒看新聞嗎?台灣最近有個病毒很可怕,是從國外坐飛機回來的人帶進來的,傳染力很強,已經死了一些人,有個醫院還封院隔離了,現在沒人敢搭飛機,可以再給我幾天時間,等情況穩定一些再去嗎?"

"啊,這麼嚴重?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孝邦到美國後忙著安頓媽媽、跟Nancy交涉,好久沒看新聞了,回旅館上網嚇了一跳,台北真的有家區域醫院封院隔離,裡面還有不少醫護人員,不會有他認識的人吧?子敏會在裡面嗎?

應該不太可能,他記得子敏在台南實習,她會待在家鄉工作不會到台北,目前看樣子政府已經介入控管,只要注意防疫程序,疫情應該不會擴大,一切就可逐漸平息。他再瀏覽相關新聞,目前只有台北傳出災情,而且多數在醫院之內,其餘地區好像還好,只有疑似病例,並無疫情。承勳在醫院還好吧?慕之應該沒事吧?他盤算著,等會兒來打電話給他們。

他還是不太放心,打電話到銀行,"爸,你現在上班還好嗎?"

"你看到新聞了?銀行全員現在都帶口罩上班,每天進銀行之前都要在門口量體温,沒問題就在肩上貼上貼紙表示安全,超過37度就不能進銀行。客戶也比照辦理,大家才能安心來銀行辦事。"

爸又叮嚀他和媽媽在美國多待幾天,等一切平息之後才回來,孝邦答應了,反正他事情沒處理完,還走不開。他又上網看了新聞,那醫院的人真可憐,沒有制度、沒有物資,被隔離在傳染源,這不是要他們等死嗎?希望一切都能平安,所有的人都能順利離開醫院。

這一切他無能為力,只能給予他默默的關懷,他還是得過他的日子,"媽,我是孝邦,你和孝莉要不要來Los Angeles走一走?我剛好有個空檔.."

他約好了相見的時間,期待突如其來的假期。如果他知道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那家被隔離的醫院之中,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回台灣,接下來的人生,就會不一樣了。

arrow
arrow

    macyhua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