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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25 15.55.27.jpg

<<作者的話:這次再上報,他才發現記者挖人隱私的力量真的很厲害,而且斷章取義看圖說故事,往往不是當事人所願意的,他覺得自己欠她一個道歉。>>

 

孝邦回了台北,專心準備提案的資料,沒時間再去思考那些難解的拚圖。準備資料的過程中有些疑問,他拿起了手機:"孝莉,起床沒?"

"我跟你一樣是晚上,我在台北了。"

孝邦嚇了一跳,"你怎麼沒說一聲就回來了?"

電話中孝莉遲疑了一下,"媽打電話給我,說日本楓葉紅了,想去散散心,她開刀後我本來就打算回來陪她,現在負責的部分告一段落,正好可以跟工作室請假,陪她去走一走。"

一定是媽心裡鬱悶跟妹妹訴苦,孝莉不好直說,他也不說穿,只問她,"你們什麼時候出門?"

"下個週末。"

"那我投影片整理好後回家一趟。"

結果他熬了幾夜整理了投影片初稿,原本打算當晚回家,新聞就出來了,他一早進辦公室察覺同事投以怪異的眼神,覺得不太對勁,進了辦公室趕快上網,果然他上了財經新聞,可是內容不是他最近的工作表現,而是他在加州度假時的相片。

第一張是他跟一群裝扮時髦的各國女郞勾肩搭背站在一幅裸體畫前面,勾著他手很親熱的是孝莉、在另一邊搭著肩的是金髮白膚的Monica,畫的另一側做出要互吻狀的是橄欖膚色的Claudia和黑膚的Jessica,標題下的是「台灣銀行家與他的異國收藏」。

孝邦快氣炸了,這句話的暗示性很強,他明明是和妹妹及她朋友去看藝術家朋友的展覽。電腦視窗往下拉,這一張更慘,背景在海邊,孝邦居中穿著海灘褲,四個身材惹火的比基尼女郞分別在他的兩側,每人手上一杯色彩鮮豔的雞尾酒,各自做出最嫵媚的表情。不想看文字說明了,他將網路新聞關掉,開始辦理一天該有的業務,手機簡訊直響,他一點都不想去理它。

今天的行程得拜訪幾個大客戶,這些大老闆應該都沒什麼事幹,一早起來就看報紙,有的人桌上還堆了好幾疊,見了他不談業務,陶侃的話說不完。

"陳經理,看不出來你平時道貌岸然不近女色的樣子,原來喜歡這種口味的,真是豔福不淺啊!"

"孝邦,你真有本事,同時應付這麼多個,怎麼辦到的,教我們幾手吧!"

還有更不堪的:"你到底蒐集了幾個國家的辣妹?萬國旗了嗎?"

孝邦想解釋那是他妹妹還有妹妹的朋友,沒人相信他。

"從來沒聽過陳董事長有女兒,是陳經理的乾妹妹吧,一群不同國家的乾妹妹喔?"

"孝邦,敢做要敢當,何必拿妹妹出來當藉口?"

"陳經理有這麼漂亮的妹妹啊,帶出來認識一下,我喜歡那個黑皮膚的!"

孝邦懶得解釋了,越描越黑。他提早回了銀行,關在辦公室的空間裡,他把投影片打開來,可是無心修改了,今天的事讓他很生氣,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他又沒辦法像以前學生時期躲起來,也沒辦法捂住所有人的嘴巴。氣憤之餘,他還是將相關新聞找出來瀏覽一次,都是那時候與工作室夥伴們的相片,不知是誰有意散布這樣的桃色新聞,破壞他的形象的。

他已不再是學生了,不會再用逃避的方式傷害自己,也許,他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記者來幫他澄清,或許還可以替銀行做一些事。孝邦心生一計,他先跟董事長報備,之後請銀行的公關部找了幾位友好的記者朋友來,召開臨時記者會,在這同時,他整理著記者會的簡報資料,要孝莉來一起演練記者會的沙盤推演。

那知記者界互通有無,大家一聽到話題人物陳孝邦要開記者會,八成有八卦的內幕要報導,銀行的會議室擠滿了人,還架了許多SNG車在外頭,準備連線播出。孝邦帶著孝莉與公關同仁要出席記者會時,會議室的人多到簡直擠不進去。

記者們看到台上的主持人除了話題男主角陳經理之外,還有嫵媚的女主角,真是男俊女美,他們狂閃鎂光燈,今天的新聞,不怕沒畫面了。等拍得差不多了,孝邦跟大家介紹:"這是我妹妹,陳孝莉。"

台下引起了騷動,"真的假的?從來沒聽說陳經理有妹妹?"

"我和妹妹從小的感情就很好。"

孝邦開始播放投影片,是他們兄妹從小到大的家庭照,都非常的親密開心,眼見為憑,大家不由得不信。

"那其它國家的辣妹呢,不是陳經理的女朋友嗎?"

有記者舉手問了,孝邦登入了孝莉工作室的網站,有成員的介紹、他們從事的藝術活動展演說明、成果報告等。他介紹了工作室的成員,和網路上的相片是同樣一批人。

"他們都是我妹妹的工作室成員,大家是很好的藝術工作夥伴。"

他依日期的分類,找到了他在美國時,陪同去看過的幾個展覽,包括裸女圖,都是他們佈展的成果,孝邦說明,他只是恰好學成歸國,順道去關心妹妹工作室的成果,展覽、餐會都是如此,到海邊烤肉喝點小酒只是工作結束後的休閒活動,大家開心同樂,他也只在San Francisco待了那幾天,相片原始檔的日期資料可以證明,他後來沒機會再見到工作室的成員,與她們只是很單純的朋友關係。

記者們的表情由興奮轉為無趣,他說有件規劃中的事倒是可跟大家報告,他登入了明宇工作室的網站,跟大家說明他是藝術家的贊助者才有權限登入,為的是保護藝術家,他進了幾個他贊助的藝術家頁面。

"在美國的個人藝術家可以透過這個網站增加自己的知名度、尋求贊助者,可是台灣的藝術家並沒有這樣的機會。全國銀行打算利用企業的力量,建立網路平台,提高國內藝術家的知名度,增加他們的行銷管道。未來這部分,會請孝莉協助規劃,尋找適合的藝術家,做為在地化企業對地方的回饋。而全國銀行也會利用網路深化一般消費者的服務。"

孝邦說明規劃中對消費者加強服務的方式,將他預計在主管會議上報告的投影片開啟,表明那是他即將進行的提案,已經獲得董事長、總經理的認可,銀行不惜增加服務成本提昇消費者的滿意度及信任感,再播放其中幾頁給記者朋友們拍照,表示全國銀行確實很積極投入全方位的服務。

記者朋友們陸續發言問了幾個公司未來發展的策略,沒人再提緋聞,孝邦一一回答之後,記者們滿意了,記者會圓滿結束。當天全國銀行果然登上了全國的新聞頭條,內容以全國銀行發展網路策略為主,緋聞的內容只是略提幾句,那是陳經理妹妹的工作室成員,大家都是工作上的夥伴也是好朋友就簡單帶了過去。後來孝邦在主管會議上的提議很快就通過了,還得到董事長及大佬們的贊許。

李總經理表面上對年輕有為的陳經理相當認同,其實心中快氣炸了,這個陳孝邦真是不把他放在眼裡,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召開記者會、越權直接跟董事長報告、直接決定增加銀行的贊助部門及人事、趕鴨子上架將未通過的提案跟全國媒體這樣宣布,大家不同意也不行..所有的事都是針對他而來,看樣子董事長是要扶植自己的兒子當接班人,這個地方他是待不下了,還是趁早另謀出路吧!

孝邦提案通過當天就回家跟爸媽孝莉吃飯,在家碰到吳珊珊來跟隔天要出遊的媽和孝莉道別,他過去其實一直對吳珊珊心存疑惑,第一次出遊就被拍了那麼多相片,新聞鬧得沸沸揚揚,會不會是她刻意安排的,不然記者怎麼會知道?這次再上報,他才發現記者挖人隱私的力量真的很厲害,而且斷章取義看圖說故事,往往不是當事人所願意的,他覺得自己欠她一個道歉。

吳珊珊看了他,倒是笑臉迎人,沒提任何緋聞的事:"孝邦,我看到網路上的新聞了,你的理念得到了大家的認同。"

"我平時跟你談的,你都還記得?"

"當然啦,我正在想,也許我們可以合作,百貨公司很適合布展,應該可以安排做為個人藝術家的不定期展覽的場地。"

兩人正想深入的談,媽來了:"珊珊,要不要一起留下來吃飯?"

"不了,爸媽還在等我,我得回家了。"

"那等我從宜蘭回來之後再約時間討論合作方式。"

"孝邦,你又要去爬山啊?"

"嗯,我請了一天假,這次會走遠一點。"

"你好久沒休假了,也該好好休息,那等你回來後我們再談。"

孝邦送吳珊珊下樓,陪家人吃過飯後他還是拿著登山設備回到小木屋,有些事他終於有空可以好好想一想了,自己一人也許可以想得透澈些。可是他一張張滑動著手機裡的相片,一直到很晚,還是沒辦法釐清,那些拚圖碎片真的兜不攏,著實困擾。

他忍不住傳了張相片給冠旻:"你猜他是誰?"那是他和慕之坐在大象上,兩人頭靠著頭的相片。

冠旻很快就回訊了:"三更半夜你不睡覺,和我一樣在夜店嗎?這是你兒子還是你弟弟啊,怎麼這麼像?"

"他是我在彰化認識的小朋友,不知為什麼我覺得跟他很有緣分。"

"不是你有問題就是陳伯伯有問題,我才不覺得你們沒血緣關係。"

"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掛了電話,他撥起了子敏的號碼,可是真的太晚了,她也不曾接過他的電話,還是算了。一早他就出發到宜蘭跟亞歷會合,這深秋的山裡頭真是舒服,不熱又不冷,極目望去是漂亮的芒草,很像當年跟子敏去過的擎天崗,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這樣子砍樹割草,專心一意的對付這些障礙,不用大腦的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除掉,只要享受流汗的感覺,真是過癮。

前方有座山崖隔絕去路,正好做入山之前的最後一次休息,看著亞歷的臉龐,或許他的原住民身分可以幫他解開迷團,"亞歷,你幫我看一下,這塊布你有印象嗎?"

孝邦將手機遞給他,他一看就認出來了:"那藍色菱格的花紋是我們泰雅族的圖騰,這種工法只有傳統的手搖織布機才織得出來,現在已經失傳了,一定是我們族織布達人的作品。"

孝邦點點頭,他的直覺沒錯,可是拚圖的缺角補齊了嗎?然而得趁著天黑之前趕到營地,不容他再細想,他們站了起來,奮力清除障礙,到了崖底開始往上攀登。再怎麼極力攀爬,他還是沒法子停止思考,疑惑反而越來越深,慕之的媽媽給他一條泰雅族的花布做什麼,難道她是原住民嗎?慕之的五官雖然深邃,不像原住民那麼粗曠,而且膚色白晰,不過張醫師和慕之好像不是那麼相像,張醫師倒是很像他思思念念的一個人。

他攀到崖頂,極目四望,底下有水源,再過去好像有些原住民的小小村落,幾個連在一起的屋頂,很像之前和子敏一起去的泰雅族織布達人的部落,那時候織布達人還送給子敏一條花布做為新婚的禮物,它的花色就跟慕之這條很像。孝邦再把手機拿出來,研究那張相片,這花布是一樣的嗎?孝邦實在不記得,藍色的花布是菱格紋沒錯,可是是同一條嗎?如果是同一條,那花布就是子敏送給慕之的,可是子敏怎麼可能是承勳的太太?她跟承勳長得倒是很像..

電光火石一閃,孝邦想通了,那些拚圖的碎片全部兜攏了起來,他終於拚出原貌!事實的真象其實很明顯,他為什麼沒有早點想通???他終於弄懂了,子敏是承勳的女兒,不是承勳的太太!承勳不願意回台南,是因為他的醫院被改建成銀行,他的太太也嫁給了林桑,台南只會讓他觸景傷情,民宿更深深的傷了他的心。子敏下車附近的醫院他遍尋不著,是因為醫院早就不在了,她應該就住在銀行樓上。

慕之所說的姐姐就是指子敏了,可是那條花布又是怎麼回事呢?慕之說是媽媽給的,那分明是子敏的,難道她是他媽媽?有可能嗎?他想著慕之的年齡,推算子敏的歲數,他記得慕之的生日,那就是自己出國那年,她大四的時候生的,她大四是怎麼過的?那她學校那兒有辦法上課嗎?

好像報紙上有過好幾起這樣的例子,女學生在學校厠所生產,師長無人知道,要瞞過應該不是問題。慕之應該是她的孩子沒錯,他想到了子敏媽媽給他看的家族相片,難怪子敏那時候傳上去的都是舊相片,她那一年分明懷孕生產,沒辦法和同學出遊,只能用舊照片應付國外的媽媽。

可是如果子敏是媽媽,那爸爸是誰?再往回推,受孕期間是子敏和他交往的時候沒錯,他看著手機裡和慕之的合照,慕之是他的兒子嗎?這長相、這表情!他分明是小時候的自己!

子敏知道懷了慕之,所以她去找媽媽,可是媽沒幫忙傳話,可是她為什麼不直接跟自己聯絡?他那兩年不好過,子敏也好不到那兒去吧?!她要上課又要忍受未婚生子的煎熬,所以後來承勳出面幫女兒帶慕之,由阿公來扮做爸爸的身份,承勳一定也很辛苦吧!

他很恨自己為什麼那時候沒有堅持帶她出國,害她自己一人承受這一切,她那時候應該吃盡苦頭,難怪那一兩年她憔悴了許多,他一定要好好補償她,還有慕之..他回憶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知道慕之的名字是怎麼來的了..子敏,你終究是思念我的..

他迫不及待要回去找他們了,他們兩人是他的一切,他要快快下山,等明天返回市區..孝邦想來就覺得愧疚,慕之住的地方、子敏蒼白瘦弱的臉龐,他們是他的妻,他的子,他一定要用未來好好彌補他們!

孝邦滿心期待,開始往下攀,可又心中又覺不妙,那天在承勳家看到楊泰行,他為什麼和慕之那麼好?慕之叫楊泰行哥哥,慕之說哥哥姐姐搬回台南,以後會常來看他,指的是子敏和楊泰行嗎?媽說子敏有了論及婚嫁的男朋友,是楊泰行嗎?楊泰行的同事說他要離職和未婚妻搬回台南結婚,是指要跟子敏結婚嗎?不可以,子敏是他的,他好不容易知道她為他的付出,她不能就這樣嫁給楊泰行!

孝邦心中情緒翻湧,沒注意手上攀著的藤蔓已經枯死,叭的一聲斷裂,他失速的從山崖翻滾了下去,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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