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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22 14.42.27

<<作者的話:背後的黑幕一定越深沉,才能顯得星星的燦爛,不是嗎?>>

 

泰行聽了明宇一番話,發現自己真的有點傻,奢求一封很久以前的信以及過去的承諾能夠得到回應,也許子敏正在等著他的求婚,他打算要最用浪漫的方式,來取悅他心愛的人。

他花了好幾天時間,跑了幾家銀樓精心選了一組對戒,他計畫著,哪一天等子敏睡著了,偷量她無名指的粗細,才能打造好適合的尺寸。她最近身體逐漸好轉,不再那麼心神不定,也長了一些肉,他想像著她在滿室的燭光下,看到他拿著鮮花和戒指求婚,一定會很開心的。

結果她從台北回來那晚,就帶著水晶印章回家了,她臉色不太對,沒有對未來甜蜜的期待,反而有種慷慨就義的毅然神情。

"泰行,結婚證書呢?"

泰行去書房拿出來那本紅絨對開厚冊,子敏拿著手上的印章比對著,"應該還可以。"

她將自己的印章蓋在那結婚證書上,「張子敏」就貼蓋在「楊泰行」的旁邊,兩個方方正正、字跡分明的紅色大印,就像是一對的,她臉上剛剛那種決絕的表情倒是不見了,不悲不喜,一如平常。

泰行很意外,她怎麼突然想開了?他浪漫的求婚都還沒準備好,"子敏,你終於回應了我的求婚,我等你的答覆已經很久了。"

"什麼回應?不是媽媽要我們結婚的嗎?"

泰行孤疑:"你忘了?我不是很早之前就在信中跟你求婚了嗎?"

子敏搖頭:"沒有啊,你什麼時候寫過這樣的信?"

果然被明宇說中,她根本就不記得,泰行解釋:"就是我退伍前的最後一封信。"

子敏還是搖頭:"沒有這回事。"

泰行不想多說,她似乎一直如此,沒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不管,只要她願意嫁他就好,是因為他的信或是媽說的都不重要,只要能跟他過一輩子,他就覺得幸福。

那天晚上,子敏終於沒再拒絕他,她甚至於還為他穿了一套新的內衣,那是很久之前泰行買給她的,她一直拒穿,她還這麼形容:"這太暴露了,穿上這我好像是待販賣的商品,只差沒有標價。"

即使她消瘦了不少,可是她穿起來真是好看,泰行很喜歡,他們度過了一個很愉快的夜晚。可是泰行事後回想,他覺得那天晚上她特別的投入,像是要用激烈的肢體語言來掩飾她真正的內心。泰行還有些失望,並不是懷疑她不情願,只是他期待她要更開心一些,在他訴說愛意時,要回應說她也愛著他,子敏說過她在乎他、想念他、感激他,可是從未說過她愛他,他其實有些在意。

他們約好了隔天晚上在家裡碰面,一起去吃飯再去選戒指,算是一種儀式。泰行到家時,子敏還沒回來,他想到了前一天的對話,他信中明明寫得很清楚,子敏不記得了嗎?她是這麼不在意他的求婚嗎?

他記得信還在,他到書房,將皮箱的夾層打開,他將信拿出來放在書桌上,信是順著編號排列的,他記得共寫了63封信,可是這兒的編號只到62。他將編號62的信拿了出來,泰行沒記錯,這是他在山上的最後一天寫的信,他到了衞生所還寫了一封信跟子敏求婚,如果她不答覆他,他不會再開口免得給她壓力,那才是最後一封信,它怎麼不見了?會不會還在皮箱裡?

他打開皮箱的夾層,手伸進去裡頭摸索著,果然找到一封信,他拿了出來,不是信,是一張卡片,從澎湖寄來的,字跡大而瀟灑,和他的字跡完全不同。他將卡片抽出,卡片的內容很簡短,他先看署名,「孝邦」?怎麼也是「孝邦」?只是不知他姓什麼?這個孝邦在澎湖當兵,留下手機要子敏跟他聯絡,泰行拿起自己的手機,輸入號碼,可是沒有撥出去,現在打這通電話有什麼意義呢?他看到還有張台灣文學館的號碼紙,他也住在台南嗎?背後有字,他將紙條翻過來:"

子手纖兮,

敏而求之,

孝傾慕兮,

邦願攜之。"

他看了到子敏和孝邦的名字了,他不禁心裡有些嫉妒,這個人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明白的表示他的追求,還將兩方的名字嵌在詩裡頭,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號碼紙上面有日期,是子敏上大學後的第一個暑假,她家變後忙著家教的時候,這個孝邦應該挺讓子敏心動,難怪那時候她對自己的追求無動於衷。

他會是慕之的爸爸嗎?應該不會,慕之爸爸棄子敏和慕之於不顧,子敏還可能會將他的卡片珍藏起來嗎?子敏應該恨那個男人都來不及了,不可能還收著他的東西,而且子敏是三年級才跟他交往的,這時間不太對。不過他倒是覺得奇怪,子敏的生活好似完全沒有慕之爸爸的痕跡,他躲得可真徹底啊!子敏回來了,他趕快將信和卡片都收進皮箱之中,有機會再細看吧!

他們去吃了飯,在銀樓時,泰行的手機響了,"泰行,你方便說話嗎?"

他轉頭跟正在套戒指的子敏說:"是明宇,我到外面接。"

她沒說什麼,他走到店外,"請說。"

"你跟子敏求婚了嗎?先緩一緩吧,事情可能有些複雜.."

"子敏答應嫁給我了,她已經在結婚證書上蓋了章。"

"喔,那就好,祝福你們。"

明宇掛了電話,泰行心裡有些不安,明宇為什麼打這樣的電話,是跟那個孝邦有關嗎?是他的朋友陳孝邦嗎?泰行隱約覺得,如果卡片是那個陳孝邦寫的話,他會是個非常強勁的對手,即使他現在躺在病床上,王教授告訴他,他就快復元了,有那個女孩子不愛這樣的天之驕子呢?不過真的是他嗎?他和子敏的世界怎麼會有交集?泰行打算下次去台北找王教授時,再去看看陳孝邦治療的情形,反正快考試了,他馬上就要自由了。

子敏出來了,"明宇有什麼事?"

"沒什麼,他只是祝福我們。你戒指選得如何?"

"剛剛那個尺寸可以,過兩天改好就可以來拿。"

泰行緊緊牽著她的手,反正不管過去子敏和孝邦是什麼樣的感情,都是過去的事了,子敏現在是他的,即使孝邦是她過去掛念的人,也不能把她搶走!子敏感覺到手上泰行傳來的力道,他握得太緊了,她掙開了一下他又握上來,唉!就像他的人一樣,一定要百分之百的保護她周全才安心。

昨天她在往台北的車上,接到了明宇的電話:"子敏,我有事要跟你談。"

他很少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說話,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她走到車廂口,音量放低:"怎麼了?"

"你認識陳孝邦嗎?"

果真,這事要瞞不住了,子敏淡淡的回答,"嗯。"

"你知道他找你很久了嗎?"

"嗯。"

"他現在出了意外,你知道嗎?"

"嗯。"

"子敏,去跟他談談吧,起碼為了孩子,不要逃避。"

"明宇.."

"你知道他在那裡嗎?要不要給你孝莉的電話讓她帶你去?"

"不用了,我知道他在那裡,我會去看他的。"

車速很快收訊不佳,車上談不了太久,明宇掛電話了,子敏回到了座位,明宇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她想到了明宇上次說的銀行贊助工作室之事與之前孝邦的記者會的新聞,原來,他和孝邦早就是好朋友了,唉!

前兩天她上了台北與鄭醫師討論後,就到了孝邦的醫院。之前她曾打過孝邦的手機,沒人接聽,他現在的狀況應該不方便用手機吧?她想,經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孝邦不知好一點沒,如果不用再吃那麼多藥,她可以趁著看護不在的時候進去看看他,或許有機會跟他談一談。

子敏到了頭等病房,沒想到他的病房中有不少人,現在是會客時間嗎?她張望著,裡面有孝邦的媽媽,還有一個長捲髮的女孩子應該是孝莉,她在新聞上看過,還有一個女生背對門口,嬌俏的身影正好擋住了病床,他們正開心的聊天著。

"哥,醫生說你先坐輪椅,只要持續復建一陣子,接下來就可以穿著背架,柱著枴杖,也許還可以下床行走了。"這應該是孝莉。

"我們剛剛跟王教授討論過,再過一兩個星期如果一切正常,可以辦理出院,不過家中的裝備要改裝,而且也要長期跑醫院進行復建,你覺得怎麼樣?"這是吳夫人的聲音。

"媽,在家或在醫院都無所謂,你可以先將手機還給我嗎?"這是孝邦,聽他的聲音,已經好多了,子敏心上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我是怕吵到你才將手機收起來,不然等充完電,下次我再拿過來。"

"陳媽媽,還是明天我來醫院之前,先到您那兒去一趟,我幫您拿到醫院,孝邦可以早點拿到,您也不用特地跑來。"

"珊珊,要不是你每天這樣跑,我真吃不消,之前我復健時孝邦孝莉不在,也都多歸了你。"

"陳媽媽,從小您就看我長大的,我這樣做是應該的呀!"

所以這個是吳珊珊了,子敏閃過那時候的新聞畫面,就是這樣的時髦亮麗嬌俏動人,不管是外表能力還是家世背景,都和孝邦旗鼓相當,兩人是人生勝利組的最佳搭配,那時候的新聞大標題一句一句閃過子敏眼前,而那張家世網絡圖更是驚人,自己不就是因為要給孝邦一個匹配得上他的未來而離開的,現在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哥,我什麼時候可以跟你討論藝術家網路平台的事?這兩天我跟明宇談了不少.."

子敏懂了,所以明宇是孝莉的朋友。

"孝莉,你讓你哥多休息幾天,先別吵他,可以嗎?"

"媽,我喜歡孝莉跟我談銀行的事,不然我都覺得太久沒動腦筋,快成廢人了。"

"還是不要太操心.."

"陳媽媽,不然,我拿筆電、帶幾部輕鬆的電影先來給孝邦暖身好了,孝邦,你想看什麼?最近有一些片子.."

他們開始討論影片的內容了,原來吳珊珊不只是有外表有家世,還有頭腦還有辦法折衷不同的意見避免爭執,比自己能幹多了,自己連媽媽、朱老師都處不好,能應付得了這家大業大的家族嗎?吳珊珊還是對孝邦比較有幫助的,不過自己倒是做對一件事,在孝邦出國前離開他。

明宇的電話應該是這兩天他跟孝莉開會,她隨意談起,他誤會孝莉的意思了。可是孩子?子敏看到有個醫師後面簇擁了一群人,那不是王教授嗎?子敏不想讓孝邦的家人知道她來了,快快離開醫院。

回台南的車上,她回憶著從剛認識泰行到懷孕生產到被隔離到現在,都是他在照顧她,他對她的呵護無微不至,即使她給了他無數的考驗,他仍然對她不離不棄,全心全意的付出。還有那些信,有他陪在身邊,她都差點忘了那些信的存在,他的信不只堅定了她行醫的決心,更給了她人生的指引,她離開被隔離的醫院時,不就已經想清楚了嗎?她早在那時候就做出了選擇,為什麼最近還這麼苦惱、搖擺不定呢?

自從孝邦出事後所掙扎著的對他的思念,在今天看到他一切平安而且被關愛的氣氛包圍,她頓然醒悟,適合孝邦的生活,不是自己所能給的,她只是一時被思念和內疚所蒙蔽,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他們都分手了那麼久,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即使還有慕之的事,她真的不應該再這樣折磨著自己,又折磨著泰行,他要準備考試又要掛心著自己,最近一定很不好過吧!她下定決心,去完成該做的事。回到台南,她就去拿了印章,她很早就選了個和泰行印章相同的印材送刻了,只是一直想著承勳所說的「婚姻是對所愛的人的承諾」,猶豫不決,在她給不起承諾之前,怎能在結婚證書上蓋章呢?

果然,回到家,泰行已在等著了,她在結婚證書上蓋章的時候,連同她的承諾一起蓋了下去,未來泰行就是她的另一半了,她看著證書上的夫與妻下方方正正的印刻,這印章她特地挑過,果然和泰行的就像是一對的。

可是泰行所說的求婚信是怎麼回事呢?信的內容她記得很熟,不會有錯的,不然過兩天把信拿出來,再看一次好了。她只是沒想到泰行連戒指都看好了,他一定已經等待她的印章很久了。

"泰行,你看天上的星星,難得這麼亮。"她指著天上,趁機把被他握得太緊的手抽出來,真的有些痛。

"握太緊了喔?"

子敏笑了,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把慕之接過來?"

"問過爸爸的意見再說吧,接下來有一段時間不用去台北了,我會找時間去看慕之,你好好準備考試吧!"

一陣風吹來,帶下一片粉紅色的落花,泰行輕輕攬住了她,"冷嗎?晚上風還是很大。"

"不會,假如你到台北就知道,台南簡直熱得像是夏天一樣。"

路邊的洋紫荊已落得滿地,樹上只剩下綠葉,原來他們已經錯過整整一季,"真是可惜,這花開起來一定很美。"

"嗯,反正我們還會有很多春天。而且,不是還有天上的星星嗎?"

兩人一起抬頭看著那黑幕之中一閃一閃的星星,好像在對他們眨眼睛,星兒閃爍,人兒依偎,他們笑談之前在台南的氣象台、在台北的森林公園看過的落花,同樣的落花,不同的情懷,他們互許,還要相伴很多的春夏秋冬。

可是,背後的黑幕一定越深沉,才能顯得星星的燦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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