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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7 16.33.01

<<作者的話:因為自卑所以逃避,因為愛太深所以遠離,事實擺在眼前,他們才是陳孝邦的妻與子,他不過是個外人..>>

 

王教授打了幾次電話給泰行,叮嚀他考完試後一定要到台北一趟,積了很多工作,不能再等了。既然老師這麼急,他允諾考完試當天就北上,反正第二天只有口試,趕到台北還不算晚,領了工作之後還可再作其它安排。子敏當天也打算去台北,也許來得及給她一個驚醒。台北有許多他和子敏的共同回憶,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閒適的心情,說不定還能在台北一起吃個飯,共度個浪漫的夜晚。

他打電話訂了那家傷心地,大學時他曾扛著蘋果,空等了子敏一個晚上的餐廳,那晚他眼見對對戀人浪漫甜蜜,唯獨他形單影隻。從那裡跌倒就從那裡爬起來,他很希望能和子敏把握機會享受兩人世界,等慕之來台南之後,這樣的浪漫就很難了。

子敏這回上台北會先到彰化,她還打算跟承勳討論慕之的未來,應該還有一些事要辦,會晚點回來。什麼事?她要他專心準備考試,什麼事都不要操心,連結婚登記她都說不急。

好吧,泰行只好專心念他的書,背他的案例。即使工作繁重沒太多時間,他利用每一個空檔熟記,他有些擔心筆試,怕念得不夠熟,口試反而還好,實務上會碰到的案例他看得多了,王教授電話中安慰他不要擔心,他知道他的實力,不過考試那有一定呢?泰行的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

準備的過程如果覺得煩心的時候,他就打開e-mail,國際醫療服務組織已經將他當成儲備醫師了,常會寄活動成果電子報來,偶而也有招募醫師的訊息,他們非常需要像泰行這樣資歷的醫生,只要提出申請,幾乎都立即安排出發。泰行每每看著這些成果照片,會覺得當醫生是個很神聖的工作,他就能再專心念書。

"泰行,你還在聽電話嗎?"

"是,老師抱歉,請說。"

他看網頁上非洲小孩領了維他命之後開心的笑容看得入神,都忘了王教授還在線上。

"泰行,子敏還在小兒科嗎?"

"是的,老師,有什麼事嗎?"

"最近半年我在醫院骨科病房中看到她兩次,我問了骨科其它醫生,沒人見過她,應該不是跟這兒有合作,探病有需要穿著醫師袍嗎?不過,我應該不會看錯啊?!"

"老師,我再問她看看。"

這件事泰行根本沒放在心上,子敏那有空去,八成是老師弄錯了,他忙著看診值班念書,根本忘了這回事。

終於到了考試那一天,早上子敏出發前,摟著他的脖子,"泰行,預祝你考試順利,明天你考過試後,好好睡一覺,等我回來再幫你慶祝。"

他知道她買了一套很性感的內衣,藏在抽屜之中,他想,是不是該帶上台北,增添夜晚的浪漫呢?他緊緊的抱著她,她最近身材豐腴一些,氣色好了很多,有大學低年級時的神采,尤其是大三,他每次去找她,她都這樣神采嫵媚雙眼含笑,像是戀愛中的女人。所以她這麼美,這麼迷人,都是因為他了?她是愛他的?他捨不得她離開了,緊緊擁著她,她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還在他頰上親著。

"泰行,你等我,好好考試喔!"

她掙脫了他的懷抱,他只好跟她道別。他心情愉快的去考試,一整天的筆試,泰行自覺考得很好,總算鬆了一口氣。他跟子敏通電話,她已在張醫師家準備就寢,還說:"我不在家,你不用分心照顧我,可以好好準備明天的口試,如果覺得準備妥當,就早點睡,養足了精神明天好上戰場。"

泰行回味她語氣中的甜蜜,睡不著,在房裡四處走動著,她不在,可是每個角落都有她的影子,像是坐在客廳長沙發喝茶欣賞窗景、似是在廚房中用電鍋熱飯菜、臥室更不用說了..她實在不應該把他一人留在家裡,害他這樣胡思亂想,他躲到書房去,唉!連書房中都有她的大皮箱。

他看著大皮箱,他知道裡頭有對她來說重要的東西,反正睡不著,拿出來看看好了,他打開了夾層,將信還有卡片拿出來。她最近看過信了,一疊信她用了個華麗的紙袋裝了起來,他打開來數了一下,還是62封,所以她真的沒收到第63封?不過知道她用心收著這些信讓他很開心。

卡片還是裝在原來的信封之中,他將卡片抽出,紙條還夾在裡頭:"子手纖兮,敏而求之,孝傾慕兮,邦願攜之。"這個孝邦不知後來怎麼了,他是那個陳公子嗎?他是不是該打電話給他,問他究竟為什麼找子敏?再看一眼這首詩,不對,他看到「慕之」的名字了,頓時像有支大鐵鎚,重重的槌在腦袋上,鏘的一聲,讓他幾乎無法思考。

這個孝邦真的是慕之的爸爸!子敏對他的用情真的很深,用他寫的詩來幫慕之取名字,她應該每念一次慕之的名字,都會想到他的詩、他的人吧!他不禁感到深深的妒意,她就這麼愛他嗎?可是當初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分手呢?為什麼這個「孝邦」不要子敏、不要慕之呢?

會是那個陳公子嗎?如果是他,他該怎麼辦?不行,子敏是他的,慕之也是他的,不管是哪個「孝邦」都搶不了,即使是那個陳公子也不行!他的外表再怎麼好看、家世再怎麼好、能力再怎麼強,子敏是他的妻,慕之是他的子,誰都搶不走的!泰行自覺什麼條件都比不上他,可是他有悍衞妻兒的勇氣,頓時卡片和紙條有些燙手,他想把卡片放回信封之中,可是放不進去,他對著信封口往裡看,裡頭還有張紙,這上次沒有啊?

泰行納悶著,抽了出來將紙攤開,那是張A4紙後面隨意的塗鴨,印著字的這一面是子敏在看的小兒百日咳學術論文,還有她做的筆記,他再看著塗鴨這面的內容,明白了,這是她被隔離時寫給張醫師的信,她要爸爸在她萬一被感染致命病毒離開人世時,將慕之還給他爸爸陳孝邦,或他的爺爺陳毅夫,全國銀行董事長,他們都不知道慕之的存在,如果爸爸不方便出面,請泰行幫忙..

簡單幾筆不成文章,可是泰行知道,這是她草擬的遺書,所以陳公子真的是慕之的爸爸,他一直都不知道慕之的存在,即使他不知情,可是在她有了危難時,她還是要把慕之交給他而不是自己..

泰行非常的難過,慕之就像自己親生的孩子,他出生時,以及接下來的每個生日,都是自己陪在慕之身旁,他過去照顧慕之那麼久,哪有陳孝邦的存在,子敏仍舊要把慕之還給他,為什麼?因為血緣畢竟比親情重要?因為陳家可以給慕之繼承人的地位?泰行想不出來有其它的原因了..可是他呢?他算什麼?

那他們為什麼分手呢?他去開了筆電找出新聞,他記得有一份陳孝邦豐功偉業的年表,網路上一定也有。果然不錯,搜尋引擎真是大神,他看著那些年表,子敏生慕之那年他已經在美國了,所以他不知道有慕之,當初他就是不知道子敏懷了孕,才會留她一人過那樣的日子..

唉!泰行想到在醫院看到子敏昏倒在地的那種慌亂,看到她的親子手冊時那種驚嚇,她真的像受驚的小動物不知所措,他那時候想盡辦法要幫她解決問題,她卻不承他的情,她真是硬脾氣。難道陳孝邦那時候做了什麼事,傷了子敏的心,所以她寧可自己受苦也不跟他聯絡?他出國前的緋聞事件鬧得那麼大,難道那是他們分手的原因?

一定是的,可是事隔這麼久可以證明緋聞不過是誤會一場,陳孝邦對子敏念念不忘,如果子敏知道了,她會怎麼做?那承勳家的陳孝邦名片也是他囉?有可能嗎?一定是的,而且承勳和孝邦一定不知道彼此和慕之的關係,才會到目前為止一切平靜。

所以他現在回頭找子敏,又跟慕之玩得這麼開心,如果他知道有慕之,找到了子敏,一定不會善罷干休的。那子敏會怎麼做?他想到了自從他北上幫陳孝邦開刀後子敏的狀況一直不好,心神不寧茶飯不思,子敏一定知道陳孝邦出事了,她才沒辦法過正常的生活。泰行很沮喪,她對他還是舊情難忘,才會這麼傷心。

泰行將所有的東西收回皮箱,黯然的回到臥房,他把原本放在包包中的子敏新衣服拿出來,放回原處,他現在失去了過驚喜浪漫夜的興致了。他躺在床上東想西想,滿腦子都是子敏、孝邦和慕之,一夜都無法成眠。第二天的口試,他知道自己答得很不理想,他的心情糟透了。

到了台北,王教授問他考試情形,他懊惱的回答不盡理想,老師安慰他,沒關係,明年還可以再來,趁著這一年準備的空檔,多發表一些論文累積資歷,未來升等還是有優勢,不會浪費時間,還給了他一袋研究資料。泰行告別後正想離開醫院,突然想到,陳孝邦不知是否還在這兒,他今天曾打電話給他,想趁來台北約他談談,可是卡片上的號碼已經不通了。

他看了護理站的布告欄,沒錯,陳孝邦還沒出院,他走到頭等病房,門半掩,眼前的畫面讓他不敢置信,那病房裡的背對著他的長髮女子,正是昨日出門前跟他甜蜜告別的妻子!

她坐在床沿,對著半躺在床上的陳孝邦不知說著什麼,兩個人非常專心注視著對方,沒人注意到他。泰行正想喚她,她竟然俯身向前,伸出雙手,攬著陳孝邦的脖子,還親著他的臉頰!頓時,昨天的大鐵鎚又出現了,可是不是一支,而是好幾支,敲碎了他悍衞妻與子的決心,整個世界都崩裂了。

他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大傻瓜,他心中所謂的妻與子是陳孝邦的妻與子,自己才是外人。他不能再往下看了,轉身離開了病房,失魂落魄的他,都不知道怎麼坐上回台南的高鐵。

難怪老師說子敏曾去過他醫院,所以他們倆人早就聯絡上了,不僅聯絡上還舊情復燃,終究子敏不只想把慕之還給他,自己也要回到舊情人身邊。她的選擇其實沒什麼好意外的,當初他們兩人同時追求她時,她就選擇了陳孝邦,即使後來她吃盡苦頭,泰行還是追求了她許久,她才肯接受。而且她愛他嗎?他沒聽她說過,那她最近的容光煥發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孝邦了?泰行很心痛,不管他如何用心,她還是要帶著慕之離開他。

過去與子敏相處的日子,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更周全,為什麼子敏要這樣對他,完全不顧慮他的立場?不對,她還是顧慮的,泰行苦笑,他倆暗中往來這麼久了,她一直瞞著,就是顧慮他要大考,所以什麼都不說,等到他考完,才要跟他開口,所以她今晚是打算給他一個甜蜜的回憶,之後就要提出離婚?

喔,不用離婚,泰行想到了,他還沒拿結婚證書去登記,在法律上他根本還不是子敏的丈夫,沒什麼好顧慮的。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對結婚證書的看法:"我從來不認為那張紙是個保障,同樣的,我也不覺得那張紙會是個約束。"她會蓋章,都是媽的催促,那是父母所在意的程序,她自己並不在乎。

泰行很難過,他不想讓子敏開口,他不要她為難,想出莫名其妙的理由,甚至於什麼都不說就叫他走,如果她再那樣不明不白的拒絕他,他會崩潰的,之前在陽明山温泉旅館那次,她一定也是為了陳孝邦拒絕他吧?!像那樣讓他的期待他的慾望高高的揚起,卻又重重的摔跌在地,一直反覆想著自己是否做錯事,讓他幾乎痛不欲生,他寧可躲得遠遠的,不要看不要聽,就當是成全她吧!

他可以理解當初張醫師為什麼要主動離開子敏的媽媽了,因為自卑所以逃避,因為愛太深所以遠離,事實擺在眼前,他們才是陳孝邦的妻與子,他不過是個外人。

他拿出手機,找到三人的合照,告訴螢幕中的子敏和慕之,又像告訴自己:"他那麼的優秀,又那麼愛你,你和慕之一定比跟著我過日子來得幸福。子敏,我一定會遠遠的離開你,你找不到我,就可以無牽無掛的,好好的過屬於你們一家三口的日子。"

他滑動著手機,相片並不多,原來屬於他的一家三口的日子那麼短暫。他自嘲,他不過是慕之過度時期的爸爸,也只是子敏暫時的保護者,如今本尊出現,他該退讓,這些相片,就是他一輩子的回憶了。

他下定決心,回到家,瀏覽國際醫療服務機構寄來的電子報,找出招募醫師的地點,他選了一個離台灣最遠的非洲國家,寄出申請的信函,他知道,很快就會有回音。

沒多久,子敏回來了,她臉若桃花,柔情似水,美得泰行不敢直視:"你臉色不太對,今天考得不理想嗎?"

泰行沒有回答,她過來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輕說著:"那我來安慰你吧!"

"不用了。"泰行冷冷的拒絕了她,她靜靜的走開,整晚沒再說什麼。

服務機構的回信很快就來了,比泰行預期純志工服務好一些,邀他簽約,還提供微薄的薪資,催他快快上路。泰行知道自己需快快做決定,他應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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