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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偶而他思念得快發瘋,會將所有的相思寫在日記本中,訴說心中千言萬語,後來激盪的情緒漸緩,慢慢的,他就像當初寫信一樣,像她在身邊般做著生活記錄,可惜傳遞不出去,就當是寫給自己看的回憶錄吧!>>

 

泰行集訓之後,到這裡已經三個月了,他沒想到這個非洲國家有如此繁華的都市,也有那麼偏遠落後的地方,戰爭及政治動盪造成民眾的貧富差距非常懸殊。落後地區的居民的貧窮如影隨形,沒有食物沒有醫療,年幼的孩子就要開始負擔家計,每個骨瘦如柴肚腹凸起,為了食物爭奪豪搶,一點身為人的尊嚴都沒有。

有時候軍隊一來,幾排子彈就掃盪了整個村莊,搶奪物資搶奪女人,留下許多孤兒。人民平均壽命不到四十歲,最常見的疾病是AIDS、肺結核、瘧疾。即使這些醫生帶著熱忱而來,缺乏開刀的器械、缺乏石膏此類的醫療藥材,他們還是有許多治療不能做,只能望病人興嘆,台灣的偏鄉和這兒比起來還算是幸福的寶地。

國際醫療服務組織有好幾隊不同的醫療小組,以放射線狀的路線提供服務,貧瘠的大地生物和人一樣可憐,每次出發巡迴診療時,非洲大地那種看不到未來的無望貧乏,無論抑注多少資源都不夠,甚至於給了做了,轉瞬間就被殘忍的大地、無情的人禍全部奪走,那種如蛆附身的無力感,往往會叫人磨了心志,想要遠遠的避開這塊無情的土地。

泰行來了好一陣子才克服這樣的絕望,有多少資源做多少事吧,不要再去做無謂的幻想,企圖要解決所有人的問題,只要專注在眼前的病患,看著他的笑臉就好,即使他可能馬上就面臨生命的盡頭,至少這一刻他是快樂的。

他巡迴醫療之後回到休息站一段時間,人員身心喘息之後,補給食物及醫療器材,再到另一個聚落。泰行趁著有次進都市的機會,買了一把小提琴,讓音樂聲陪伴著他,不然真的要發瘋了。

在都市的邊緣有個難得的水源,當地土豪沿著水源蓋了一排房子,由國際組織租了下來,做為辦公室並提供給醫護人員休息之用。水源兩旁種了整排的樹,羽狀複葉很像是台灣的鳳鳳木,當地人說是Jacaranda,泰行查了字典,叫藍花楹,又稱之為非洲紫薇,不是他以為的,來自思念的家鄉。當地很愛這種樹,很多歌裡都有提到,越過了那些樹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非洲草原,在枯乾的草原之中,這樣充滿了綠意的樹給了人無限想像與希望。

昨晚泰行回到了這個休息處,旅館雖然灰撲撲,可是比他看到的聚落居民住的茅草搭的房子要好得太多。巡診過程中,風沙很大、蒼蠅很多、菜色貧乏,這都不是泰行思念台灣的原因,他嚴重的思念子敏,偶而他打電話回台灣,爸媽都不肯轉告他子敏的近況,叫他要聯絡就自己打電話給她。果真如此,那他何必離開呢?他就是要她忘了他,可以放心去追求她的幸福的。

還好這兒還可以用手機上網,他買了太陽能充電器,手機和筆電都可用,還能跟世界保持不太穩定的通訊,生活雖然苦悶,和台灣比起來反而空閒許多,他沒事就整理研究資料,已經寫了幾篇論文給老師了。除此之外,他看著當初與子敏往來的信,有長長的時間可以回憶,可是他不上社群網站,他怕看到子敏的婚紗照,如果看到他原本的新娘嫁給別人,他可會崩潰的。

子敏現在怎麼了?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她應該嫁給陳孝邦過著快樂的日子了,她會想念他嗎?慕之上幼稚園大班了,他會寫字了嗎?而他思念的台灣,除了子敏和慕之,還包括了張醫師、明宇和林叔叔,在他這樣的突然離開傷心地後,也隨同子敏一起,全都跟他斷了音訊,他們是因子敏才認識他,如今是怕他知道子敏的近況會傷心,才這麼無聲無息的吧?!

偶而他思念得快發瘋,會將所有的相思寫在日記本中,訴說心中千言萬語,後來激盪的情緒漸緩,慢慢的,他就像當初寫信一樣,像她在身邊般做著生活記錄,可惜傳遞不出去,就當是寫給自己看的回憶錄吧!

都接近聖誕節了,可是南半球這兒是春天,天氣和暖,一點都不像在台灣是冬天,即使在台南還是有涼意,台北更不用說了,北半球來的團隊成員都不太習慣,總覺得聖誕節應該是寒冷的,而不是這樣的温暖花開。

他拿了個水桶,打算到屋外汲水,可以提到洗臉枱去洗衣服,這兒的水龍頭的水是一滴一滴流下來的,他積了一天的水洗個澡就用完了,他不想再等水洗衣了。

昨夜回來太晚,他沒注意到外面藍花楹已經花開滿樹,那樹冠巨大,開起花來簡直是瘋狂,沿著河岸兩排,映得天空河水藍藍的,地上落花像是藍紫色的地毯,走在這步道裡,像是被包圍在藍緊色的隧道之中,他在那兒來回走了幾趟,想起它的花语,竟然是在絕望中等待着愛情。唉!他這樣一人孤零零的在這兒散步,正符合花語中哀淒的人生。

如果子敏能在這兒,一定會深深為這舖天蓋地的藍紫花毯感到著迷,那他的等待就到了盡頭,可是那有可能嗎?泰行心想,不管她看得到與否,等會兒提水回去後,再拿手機出來拍個相片,算留做個紀念吧!

他拎著水桶到屋前時,遠遠的看到有部吉普車停在辦公室前,有人下車,幾個人搬運著補給到辦公室,有一個人拉著幾個皮箱,應該是新來的女醫師吧?東西比男生可要多出許多,他聽辦公室的人說過,又是一個沒簽約的女醫師,多半耐不了苦,應該很快就會離開了。

泰行面對著夕陽,陽光刺目看不清楚,要去幫這個女醫師的忙嗎?他隱約看得出她齊肩的直髮,白色的寛大襯衫底下是貼身的長褲,不知道是那個國家來的?辦公室的人跟她指著方向,她往泰行處走來,泰行本想繼續往前走,可是心下一動,他是想子敏想瘋了嗎?她怎麼那麼像子敏國中時候的樣子?她那時候就是這樣的髮型穿著白色小禮服吹奏著長笛,迷惑了他的心,可是這人雖像子敏身材高挑,卻不似她那麼窈窕。

他停了下來,把水桶放在地上,遮眼前望,她也停了下來,泰行看清楚了,真的是她!他小跑步迎了過去:"張小姐,你怎麼來了?"

子敏抬眼看他:"我不是張小姐,我是楊太太。"她看到泰行疑惑的眼神,笑說:"媽陪我去登記了。"

泰行不敢相信,"是嗎?"

子敏對他做了個鬼臉:"你以為拖著不去登記就可以不用娶我嗎?趁你不在我全辦好了,你即使不願意也來不及了,如果你反悔要離婚也得等回台灣才有辦法處理。"

她遞給他身分證還有一張證照:"媽交待我要拿來給你,也許在這兒用得著,骨科專科執照的英文翻譯費還有認證費,等你回台灣可要記得還給她。"

趁泰行檢視證件,子敏端詳著他,他黑了結實了,臉上憔悴了,他也像她這樣深受相思之苦嗎?她注意到後面那片藍紫色的雲霧了,"那是什麼樹,怎麼是藍紫色的?"

"那是藍花楹,我帶你去走一走。"

泰行領著她,不發一語,直直走到河邊,子敏想靠著泰行,可不知他氣消了沒?她盤算著,該用什麼方法比較好?

她開口了:"你要離婚嗎?"

原本有意說笑,可是一講了出來,滿腹心酸,三十幾個小時換飛機換車一路巔簸,見了他,要抱怨的生氣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只剩下委屈,她終於找到他了,她想笑,可是眼淚卻流了下來。

他伸出了手,用食指將眼淚拭去,"我為什麼要離婚,離婚那麼麻煩。"

"我倒是想離婚,你說話都不算話,你不是說有你在不要哭,沒什麼好怕的嗎?為什麼要偷偷跑掉,你知道我多害怕嗎?"

泰行心中惻然,原來她還記得他說的話.."你記得這麼清楚啊?"

"記的可多著呢!"

她開始念了一串話,"子敏,現在的醫病關係緊張,賺大錢的機會也比我們上一代少了許多,也許未來你在行醫的路上會遇到挫折,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樣,能夠擁有病患看到醫生就咧開一張笑臉的那種心情.."

她像是背書一樣,後來泰行才弄清楚,子敏像背書一樣的念著的,竟是他信中的內容,她竟然記得那麼清楚?!

他打斷了她,"子敏,別背了,我相信你。"

子敏含淚看他:"那麼重要的信,你竟然偷偷帶走,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那不只是你的回憶,也是我的,過去如果不是這些信,我可活不下去。"

泰行相信了,他的隻字片語她是放在心上的,"所以你是為了拿回信才到這兒來?"

子敏笑了:"沒錯,就是為了要拿信回去!"

他想抱她,可是宽大的襯衫下卻有著圓潤的身體,她胖了不少,"你不想我嗎?怎麼會胖了這麼多?"

"你不是一直盯著我吃就怕我太瘦嗎?我就努力的吃來表現我的思念,而且我不是像小仙女嗎?小仙女不是都胖胖的吗?"

泰行搖頭:"你胖得像飛不起來的小仙女了。"

"那我們的非洲小孩會有個胖仙女當媽媽了。"

"什麼?"所以她的豐潤,都是因為他?她不是一直吃著避孕藥?

子敏拉著他的手撫著她的肚子:"從在結婚證書上蓋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把避孕藥丟掉了。爸說過,結婚是對另一個人的承諾,結婚證書才不是一張紙,我蓋章時可是把我的承諾都放進去了。"

"張醫師說的?"所以他是這樣告訴子敏的?他真的把他當女婿了,他錯怪他了。

子敏點頭,"他還跟陳孝邦講了一大段你有多照顧我的事,害得他不敢娶我,我只好來找你了。"

他明知不是子敏講的那一回事,他今天打電話給明宇,孝邦對子敏是如何念念不忘,而子敏又是如何拒絕的,他都一一告诉泰行了,不過其餘的,不管他怎麼求他,他什麼都不肯說。

"那你還嫌我女兒醜?"

子敏瞅他:"你看到了?"

泰行告訴子敏,這次服務回來收信,他的e-mail中有社群網站中子敏將他加入社團的訊息,他忍不住去看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到超音波相片心中疑惑,打電話給子敏,她的手機已經不通了,打給媽,她什麼都不肯說,他只好打給明宇。

"難怪我們在新加坡轉機時,明宇在那兒偷偷摸摸講了半天電話,是你啊,他還說是個很重要的客戶打來的。"

泰行笑了,"明宇說會把這通電話的帳單寄給我,這筆電話費夠我在這兒用一個月了,不過我可以從贊助者的經費中報支。"

"贊助者?"

"有筆贊助指定要給台灣到非洲的骨科醫生,明宇說符合條件的人不多,要我快些申請。"

子敏笑了,她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才不要告訴泰行,誰叫他瞞著她做了那麼多事!

"你不累?餓嗎?"

"明宇和孝莉沿路陪著我,送到了新加坡,等上了往開普敦的飛機,他們倆才轉飛紐約。沿途明宇還一直說笑話逗我們倆開心,旅途才不會太寂寞,我沒什麼出國的經驗,一人旅行還是有些害怕。"

"他們倆感情不錯喔?"

子敏點頭,她沒告訴任何人,看到他們兩人就想起之前的她和孝邦,過去的她真的想太多了,把家世背景一直放在心上,明宇不在意,孝莉不在意,別人怎麼說置之不理,他們過著自己的日子,反而輕鬆自在。不過錯過了就錯過了,她只專注眼前的幸福。而眼前盯著她直看的這個男人咧開大嘴,樂得快飄起來了,她捏了他手臂,捏不下,她用指甲掐了他的手背,他果然回神大叫了。

"好痛啊,那來那麼狠心的女人,是誰的太太?"

"楊泰行的!"

他開心的挽著她,"我們去辦公室重新安排住房吧,我要告訴他們,我的太太來了!"

他們終於安頓下來了,泰行安排了一場婚禮,真的很簡單,一點都不盛大。長桌子自助餐,食物乏善可陳,當地特產的玉米餅、燉豆子、粗糙難入口的生菜沙拉、都市送來的幾隻烤雞、還有子敏帶來的台灣泡麵,她一皮箱帶滿了台灣的各式點心,看得泰行眼睛都睜大了。

"沒辦法,我是孕婦啊,媽說吃完了她還會寄來。"

泰行知道她說的媽是指兩個媽媽,她終於跟兩邊的家庭大和解了,他很是欣慰,即使他不在,她還是有人可依靠的。她撈了一鍋乾麵,香得每個人都來問她到底是什麼台灣美食,一下子就搶光了。當地的居民倒是穿著傳統服飾,帶著樂器,從下午就開始彈奏了,越夜擊鼓聲越密集,聲聲敲入人心,營區難得有什麼歡樂的事,很多團隊都趕回來參加,人很多。

晚上他們在空地燃了一區篝火,大家圍著火繞了一圈唱歌跳舞,泰行穿著子敏從台灣帶來的襯衫西裝褲,子敏穿著白色的小禮服走入了歡樂的民眾。

"新郞新娘來了!"

大夥把空位讓出來,泰行拿了一把小提琴,子敏手持長笛,兩人一起演奏著台灣組曲,高山青、天黑黑、思想起..,最後以月亮代表我的心做為結束,大家給予熱烈的掌聲,他們兩人想退場,這些夥伴們大叫了!

Kiss! Kiss! Kiss!..

泰行只好蜻蜓點水的在子敏額頭上意思一下..

FRENCH KISS! FRENCH KISS! F-R-E-N-C-H K-I-S-S!"

夥伴們不滿意,叫得更大聲了,還一個字一個字拚著叫著,那新郎能怎麼辦呢?當然只得照做了!大家開心,他們就開心!

他們跟著眾人笑鬧了一陣子,泰行怕子敏太累,帶她回房休息,他把剛剛婚禮的相片影片傳到社群網站跟家人分享。

"子敏,開心嗎?"

她搖頭:"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泰行不知道,戒指子敏帶來了,還少了什麼嗎?"缺什麼?"

"一封求婚信。"

泰行笑了,那封早不知寄到那裡的信,"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寫,之後再補給你。"

"我會記得很清楚的,你可要寫快點,不然我可會一直提醒你,提醒到你覺得厭煩!"

"我相信。"

泰行挽著他的新娘子,輕輕的唱著:"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愛你有幾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曲既罷,子敏眼露淚光,"泰行,沒想到你唱歌這麼好聽。"

"我還有很多優點你不知道,走,到床上去,我唱給你和女兒聽。"

夜深了,人漸漸散去,鼓聲稀稀落落的,唯獨一彎明月還堅持掛在天上,月兒彎彎照進了窗台,桌上有把小提琴和長笛,床上有對緊緊依偎的人影,喔,他們如此深情綣繾,真是令人害羞,月兒拿那雲霧把自己的臉遮住了,留給久別重逢的戀人自己的空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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